们依然是老大!”
关青石道:“那就看你的了!”
他身上还真伤的不轻,正痛的毗牙咧嘴呐!苏东二立马未骑上,他的马就在山道上,当然也阻住了经过的来人,而苏东二已收起笛子了。
苏东二似乎木然的像个木头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迎面过来的人。
于是,丁冲天过来了。
“苏东二,你好快的脚程。”
苏东二道:“为了拦住你们,我花了心血!”
丁冲天把手左右乎伸,后面的人物勒住马,关青石低吼,道:“什么意思?”
苏东二冷玲的道:“为了封住各位的一张大嘴巴!”
丁冲天道;“封我们的口?干什么?”
苏东二道:“封口当然是不要你们把心中知道的对人去传说。”
丁冲天道:“如何的封住咱们的嘴巴?”
苏东二道;“我早想过了,最好的办法便是叫各位永远不会再出声!”
丁冲天道,“你要杀爷们?”
苏东二道:“我只有这个办法!”
丁冲天忍无可忍的道:“苏东二,你讲不讲理呀!五台山入口咱已死伤过半,当着那么些人的咱们认输,如果是英雄,也等咱们喘过气吧!合着你姓苏的还想中途再对咱们爷们出刀呀!姓苏的,你是英难还是孬种?捡拾便宜也不是这个捡法吧?江湖也有定规呀!你小子真的不顾仁义道德了?”
“哦呸!”苏东二心火了,他回叱!“去你娘的仁义道德,占下下风说好的,占了上风你们充人物,当英雄,娘的,你们助纣为恶残害忠良,灭人九族之事又怎么说?奶奶的,好话出自你口,神仙也摇头,姓丁的,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生离,大风谷已刮落山风,你们随风而逝吧!”
丁冲天忽的涎脸,道:“苏兄……”
“谁同你称兄道弟?”
“苏东二,咱们有话要说!”
“什么话?”
“有道是,强粱不如商量,又道是,人在江湖行,处处可修行,今天你高抬贵手,他日咱们有回报!”
只见关青石的面色也青了,心中那股子恨已全部集中在他的眼珠子上——两眼赤红。
苏东二道:“姓丁的,你这是摆尾乞怜了?”
丁冲天淡然的道:“能大能小是条龙,不大不小的是条虫,姓丁的并非是一棍子捅到底不打弯的人,他日咱们相会,你便明白了。”
苏东二道:“咱们之间没有他日,今天就算清!”
“哗……”
丁冲天一把摸出袋中的银子与银票,他手一摊,道:“姓苏的,爷们花银子买命,你可知这是什么说词?”
苏东二嘿嘿一笑,道:“要钱就放生!”
丁冲天道:“不错,要银子不要命,姓苏曲,这可不是小数目,足有上千两,你以为如何?”
苏东二道:“丁冲天,你弄了不少昧心银子呀!”
丁冲天道:“在我手中就是我的,你怎么说?”
苏东二道:“我被你说动心了。”
丁冲天回头看看马背上的关青石,半得意的点点头。
关青石道:“也算一次公平交易。”
苏东二道:“那是你们以为!”
丁冲天面皮一紧,道:“你变卦了?小子!”
苏东二道:“你们以银子买命,我也有一定的条件,你难道不听听我的条件?”
丁冲天道:“你刚才还说公平呀!”
苏东二道:“我说公平,那是你们可以活命了,而我的附带条件,你们还未听我说呀!”
丁冲天道:“你还有什么附带的条件?”
关青石道:“如果说,你的附带条件合情合理,咱们自然会接受。”
丁冲天又道:“莫非他怕爷们再找来五台山?”
苏东二只摇头。
丁冲天冷冷一笑,道:“莫非霍天行?霍大夫真人不露相,他高明啊!前不久咱们还找上他为兄弟治伤,他的表现叫人十分满意,他是那么的热心,他……”
不料苏东二又是摇摇头。
丁冲天怔住了。
关青石沉声道:“你说,你还有什么附带条件?”
苏东二道;“我说过,你们可以活命,但你们却必须留下些什么?”
丁冲天道:“超过千两银子留给你了呀!”
苏东二道:“银子只是买命而已。”
丁冲天道:“还要什么留下来?”
苏东二道:“每人再留下一条腿!”
丁冲天发一声吼,道:“岂有此理,什么东西!”
苏东二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何必出口伤人呀!我并不勉强各位!”
他指着山道,又道:“如想打此过,留下一条腿,否则,生意告吹。”
关青石大吼一声,对身边的十一番子,道:“你们给我杀,想活命的那就加把劲!”
“杀!”
这些番子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平日里他们那种气焰高涨,谁敢惹上他们。想不到在这里被这么个不起眼的家伙如此的肋迫敲诈,真是一项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听得大档头的吼叫,立刻跃下马直奔苏东二。
苏东二嘿嘿一声冷笑,他只那么闪退了七步,忽的一头撞向他奔来的十一个番子。
没有金铁撞击声,只听到叹哧戳肉声,当苏东二自这些番子中闪腾出来的时候,才听到零零落落的“忽通”声此起彼落,十一个番子倒下就没有一个活的。
苏东二刺杀十一个番子于一瞬间,这光景反而激起丁冲天的野性。
丁冲天心灵明亮,知道这一回只有玩命了。
关青石未落马,但丁冲天拍马直冲刚站定的苏东二。
苏东二见丁冲天拍马过来,他只一个错步闪,左手一拍马腹,右手已往丁冲天身上指去。
苏东二的尖刀狠狠的刺在丁冲天的大腿上三寸深。
而丁冲天顺势一刀杀,却被苏东二扯住他的一条冒血的腿。
苏东二不叫丁冲天有再出刀的机会,他只一运力,丁冲天已自马背上往下掉。
丁冲天好像发了疯,他张开双臂狠狠的抱住苏东二不放手。
这个动作是苏东二未曾想过的。
苏东二被丁冲天狠狠的抱住一时间无法挣脱,但他的刀却疾出。
苏东二一共出刀十三次,刀刀扎在丁冲天的身上,有几刀扎在丁冲天的胸上,那可是要命地方,但丁冲天眦牙咧齿不稍松手;丁冲天只厉叫一句:“大档头快杀!”
关青石被这个场面吓住了。
当他看到丁冲天已是血人,而苏东二仍然刀刀杀在丁冲天身上的时候,他把丁冲天最后的一句话听错了。
关青石听成了“大档头快走!”
他一声吼叱:“哈……”
关青石拍马疾驰,那光景恨不得坐下马生八条腿。
关青石怒马疾奔在山道上,他几乎回头也不敢,一溜烟似的逃了。
苏东二仍然对抱紧他的丁冲天出刀,丁冲天身上尽是刀口子。
丁冲天高大的身子早已不动了,苏东二急急的把丁冲天搂抱他的双臂用力拔,僵硬了,因为丁冲天把他所有的力道全部运在他的双臂上,如今几乎成铁箍似的一时间很难拨开。
于是,苏东二出刀了。
他把丁冲天的双臂削断,回过头去看关青右,忍不住一声叹,因为关青石早已不见了。
从地上拾起散露的银票银锭,苏东二自言日语:“也算姓关的买命银子!”
他把银子揣进怀中,随之坐在一块石岩上。
苏东二又吹起笛子。
地上死了十二个人,还有五匹背上栓着五具尸体,苏东二吹的声更见凄凉悲惨了。
“血魂曲”总是叫人听得想哭,而苏东二的面上,由于哀伤转而煞白,他在衰伤什么?苏东二不是在衰伤,他是把气功自体内攻散开,因为这一场搏杀到此已经结束了。
苏东二只吹了一遍“血魂曲”便策马匆匆离去了。
苏东二没有忘记黄河渡口那件事,他拍马立刻往南疾驰,从他在太行山大风谷赶去黄河渡口,便是快马也需个十来天才会赶到。
苏东二先是进了娘子关,他回到“黄土客栈”把一夜吃喝备齐全,店中的伙计把苏东二的快马也侍候个饱,笑对苏东二,道:“爷要南下呀!”
苏东二道,“不错”
伙计指着东方,道:“有件事情我多口了。”
苏东二道:“说,什么事情?”
伙计道:“有个猴儿相的小老头,昨天由此经过,他们在咱们这儿吃了一顿酒就往东去了。”
苏东二道:“与我无关!”
伙计低声道“爷,那小老头像瘪三,可是跟在他身边侍候他的是两个番子,当他是亲爷爷一般小心的侍候着,马屁拍的可仔细呐!”
苏东二一怔。道:“是他——”
“谁?”
“一个该死的家伙!”
伙计一愣间,苏东二已走出“黄土客栈”,当苏东二骑上坐骑的时候,有一批官兵自东方的大道缓缓的往这面走过来,这些官兵至少有五六百之多。
苏东二并未放在心上,但当他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他冷笑了。
苏东二发现中军有个骑马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驻守在古北口的刘明山。
刘明山这批人好像是换防了,否则又怎么大队人马往山西而来?苏东二的忿怒目芒直视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刘明山。
第八章  太守府中夜惊魂
刘明山还是发现苏东二了,他自大队官兵中拔马到了苏东二面前:“哈,是苏兄弟呀,你原来也在这儿呀!”
苏东二淡淡的道:“是刘兄呀,何时入关内来了?”
刘明山还真坦白,他指着大队官兵道:“我是奉命来接他们的,关上有些老弱要退休了,不换新血能行吗?”
苏东二笑笑道:“刘兄,你是大忙人,这就又要去古北口子,他日再相遇还请刘兄多多照顾了。”
“哈……那是自然的,苏兄弟,再见了!”
苏东二淡然—笑。
刘明山又入队中了,苏东二心中火大了,他算是领教这人的阴毒了。
苏东二心中着实不爽,如果是在郊外单独的遇上刘明山,他必会出刀,因为只五台山事件,苏东二便认定这是刘明山露了他的话,把朱三王爷在五台山的事传给魏公公那儿了。
只是此刻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刘明山自他的面前走掉。
刘明山还不知道苏东二早已发现他问题了,他还在入队之前还回过头向苏东二挥手。
苏东二心中在想,只要你姓刘的仍然驻守古北口,苏东二早晚有机会去收拾你。
于是,苏东二上马便驰出娘子关,他这是兼程南下去黄河岸了。
苏东二离开娘子关南下不过五七十里就来到“倒马关”,大道上迎面快马来了三个人。
这三人均是汉装打扮,但他们那脑后长长发辫多少还是因为快马奔驰之故露出一些来,只不过没人去注意他们,年头对了,人们只关心自己了。
三匹快马就快到苏东二前面了,双方碰面都会注意对方—下,那是免不了的。
只见对面为首的—人看了苏东二,他立刻一声怪叫道:“姓苏的!”
苏东二吃一惊,他再看这人,心中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又像不认得。
这人后面跟着两个人,那个头还真大,大到他们上马不用跳,大腿一抬间就能坐在马上。
双方这是对上了,苏东二淡淡的道:“老兄,我并不认识你呀!你是……”
那老者沉声道:“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认识你。”
苏东二听这口气充满了火药味,他冷笑了。
苏东二先住坐骑道:“你认识我又怎么样?杀了我!为什么?”
“嘿!你倒是贵人多忘事呀!小子。”
这老者口气变了,讲起小子来了,苏东二不悦的道:“怎么骂人?”
老者火起来了,他开骂:“妈拉巴子的,你真的不记得你所做所为了?”
老者这句满州话,苏东二立刻明白了,这老者不是别人,镜泊湖畔乌拉西王爷手下的老掌事,也是老管家的人,他好像名叫乌长山。
心念间,苏东二哈哈一笑道:“唔,原来是乌拉王爷的老管家呀!失敬失敬!”
老者正是乌拉西王爷的老掌事,那日苏东二杀了乌拉西,他接之又杀了乌拉西的大侍卫和金山,这乌长山拼命的要为乌拉西报仇,却被苏东二杀伤而逃。
苏东二早就忘了这一段,想不到这乌长山还真固执,报仇到关内来了。
江湖上有执着的人,那是与固执有所不同的。
执着乃忠于职守,固执就有所偏颇了。
忽的,只见跟在乌长山后面的两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跳下马来,好长的扫刀已自马鞍上取在手中。
乌拉山冷冷一笑,道:“姓苏的,你的腿长跑的快,咱们一路追只差一天功夫,你走远,多活了这么几天。”
苏东二道;“对于你的忠肝义胆,我对乌拉西感到骄傲,但对于你奔入关内,苏某就不以为然了!”
乌长山忿怒的道:“那日实在仓促,把你这平日只会笛子的人当成了湖畔的渔民一般对付,想不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地而瞒了爷们两年多。”
苏东二道:“好说!好说!苏某实被逼出刀,老掌事,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们以后善待开荒之人,他们都是良民.否则我敢说,其中不乏卧虎藏龙之士。”
乌长山愤怒的道:“你不是虎,更不是龙,你是个阴毒的狼,姓苏的,你还不下马!”
苏东二道:“我不会逃的,在我的脑海里从未想过‘逃’这个字,我总是把帐算得一清二楚,我然后心安理得的再从容而去。”
乌长山嘿然道:“听听!听听这小子的口气是多么的嚣张呀!”
苏东二下马了。
他双脚落地拍拍马腹,那匹马立刻往道旁走过去。
苏东二咧嘴—笑道;“乌大掌事,你可曾想过—件事情?”
“什么事情?”
苏东二道:“埋骨异域归故土,总是一件令人酸鼻子的事情,是不是?”
乌长山大怒,叱道:“你以为凭你吗?你不可能再有那么的幸运了!”
他指着两个大汉,又道:“你可知道他二人吗?说了吓死你!”
苏东二淡淡的笑了。
苏东二横移两步,他摆出个仔细看人的架势道:“大掌事的,还请你加以介绍,如何?”
乌长山还未开口,一位大汉自我介绍:“小子,大爷们来自长白山天池,人们称做‘天池双雄’的便是我兄弟。”
苏东二道:“果然名声如雷贯耳。”
另一大汉道:“你在关外也听过我兄弟大名?”
苏东二摇摇头道:“也是刚听你们说的。”
乌长山大怒,叱道:“娘的,你在调侃爷们了!”
苏东二道:“非也,在下还未知双雄的大名呐。”
就听一位大汉厉叱道:“你小子阴司路上去问小鬼们吧!我的儿!”
另—大汉横着走,他口中还直叫:“老管事往一边闪,小心贱你一身!”
乌拉山果然往路边闪,他边闪边对“天池双雄”道:“小心这小子的刀,刀出见血呀!”
苏东二微微笑道:“老掌事说的对极了,我出刀是不落空的。”
“杀!”
“杀!”
天池双雄长扫刀出招,两个人同时发一声喊,只见两层宛如圆月的光芒平实而又厉然的上下对扫,那种架式就如同要把苏东二砍成三截似的。
苏东二真不敢去攫锋芒,他倒闪三丈外,两把长扫刀差半寸就沾上了他的身。
未等双雄追到,苏东二拔空一个大跟斗,直不愣的便自空中往一个大汉子头上落下。
不料这个大汉十分了得,他的扫力随着他的身子打转转,看上去像似被龙卷风刮了似的身不由主在旋动,却也旋出一片刀芒在他的头上方。
苏东二的身子只在一片刀芒外几乎停峙不动了,这时候仍未见他的刀在那里。
真快,另一大汉只大步斜迈,扫刀也送上来了。
苏东二大吼一声,身子往斜直坠间,忽的翻身自那大汉身侧走过。
“咻!”
“嘶!”
挨过来的大汉立刻按紧了左侧的身子往外闪晃,他挨了一刀真不轻。
苏东二想不到这二人的扫刀配合得如此绝妙,他的后背上火辣辣的,然后又觉湿答答的。
苏东二也挨刀了,但他一个大旋身便往追逐的大汉逼过去。
乌长山扑上来了。
乌长山因为发现挨刀的大汉被另一大汉用力架住,他必须拦阻苏东二。
只见那大汉架起受伤的大汉便又上了马。
两个大汉均上了马,乌长山咬牙切齿道:“姓苏的,你还要杀?”
苏东二沉声道:“纠葛来了,帐还未清,怎么了,你们想撤?”
乌长山道:“这是—笔还不清的帐,姓苏的,今天到此为止,他日再杀!”
苏东二道:“他日?何日?”
“一个月后,古北口外,爷们等你。”
苏东二道:“一个月后的古北口外,好!苏某一定赶到,不见不散。”
乌长山上了马,天池双雄巳在二十丈外了。
苏东二也痛苦,到了这时候他才缓缓的找个石头慢慢坐下来。
世上那有如此便宜的事,打不过就不打走人呐,苏东二从不这么大方的放了敌人,只因为他也伤的不轻。
苏东二原是运了气功的,但当他挨了一刀之后,顿觉气功有凝结之势,他心中吃一惊。
他相信,如果那大汉再配合乌长山向他狂杀,生死就也难说了。
苏东二自认自己捡了便宜,再杀,那是唬人.但真要干上,他相信四个人都死,因为苏东二有本钱,他只要不要命,这人就非死不可。
苏东二无力似的骑上了马,这时候他才想到药,霍先生送他药。
霍天行乃是大夫,他的刀伤药江湖上驰名。
只不过苏东二虽然有药,他却无法为自己敷上,因为那被扫中的地方在背脊附近。
苏东二策马缓缓行,为了背上痛苦,他取出笛子吹奏起来。
他吹着相思曲,这时候他不想别人。
苏东二想着他的珍珠妻子啊!听,他吹的多凄凉,如果此刻珍珠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啊!笛声在响,鲜血还在流,苏东二已觉着太疲倦了,不料还真应了老古人的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候有个人奔过来了。
那是个矮壮汉子,这人边跑边叫:“喂!苏东二,你是怎么了?吹的笛声好凄凉呀!”
苏东二无力的勒住马,他的心中宽多了。
是的,来的正是于风。
于风原是去找大杀手司马如龙的,他却在这儿出现了,于风原是在一棵大树下歇息,他手中还拎着酒袋。
于风拉住苏东二的马,他吃一惊道:“苏老弟,你怎么受伤了?”
苏东二把手上的瓷瓶摇了摇道:“于风,快为我把药涂上。”
他下马,几乎站不稳.还是于风扶住了他。
于风架住苏东二,一步一步的到了树林边,苏东二主动趴在草地上了。
于风口中低呼:“老天爷!这一刀?”
他接过苏东二手中瓷瓶旋开来,瓶中飘出—股香味,白色的药粉急忙倒在苏东二那半尺长的血口上,就听苏东二抿嘴一个喘气。
于风问道:“如何?”
苏东二道:“痛苦立消,果是良药。”
于风道;“血也不再流了,我帮你再把伤处包扎起来,你就可以骑马了。”
他取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的是长巾,于风一边为苏东二包扎,一边说道:“你也不用着急,司马如龙已经奔往黄河渡口了,我是回来向霍先生报告的。”
苏东二突的抓住于风,沉声道:“都是你!”
他有些声色俱厉,于风立刻吃一惊道:“什么都是我?我怎么了?”
苏东二道:“我问你,朱三王爷落发五台山这挡子事,只有几个人知道?”
于风道:“怎么了?”
苏东二道:“我在问你。”
于风想了想道:“这事我已向先生也报告了,只不过先生问明一切之后并不高兴。”
苏东二道:“先生当然不高兴,没骂你已是不错的。”
于风吃一惊道:“到底怎么了?”
苏东二道:“怎——怎么呀!哼!”
苏东二披衣站起来,他恶狠狠的对于风说道:“朱三王爷一家在五台山,这件事多么的重要呀!而你却在古北口平安客栈中当着那姓刘的军官直言不讳,害得我以为姓刘的是自己人,而把三王爷在五台山出家之事说出来,你可知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先生知,然而谁会向东厂番子去暗中通消息?”
于风一听大惊道:“你是说五台山三五爷一家出事了?”
苏东二道:“东厂番子去的超出我想像,他们由大档头关青石率领,由于冲天为副手,十六名番子杀上五台山去,若非朱全与醉大师,事情就完蛋了。”
于风忽的一拍巴掌道:“娘的!这件事走漏消息之事,也只有姓刘的有嫌疑!”
苏东二叱道:“什么嫌疑,根本就是他!”
于风道:“一年多的交情,这家伙把我于风当成猪哦!娘的!我会找他问明白的。”
苏东二道:“别急,姓刘的刚刚接了一批军土往古北口去了,为了证实他玩了咱们,你等我回来了再商议个计谋,我必能叫他露出马脚来。”
于风道:“那好,我回紫竹林,你去黄河渡口与司马如龙合力救开封太守文昌洞。”
苏东二道;“我杀了丁冲天,也杀了十六名番子在大风谷,可是还是逃了东厂大档头关青石,这小子逃回京,真耽心他会率人再上五台山。”
于风道:“刘明山啊!这个王八蛋,还以为你这人够意思,不料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于大爷算是白交你这号酒肉的朋友了。”
苏东二道:“霍先生这伤药太好了,已经不痛了。”
于风道:“苏兄弟,你还未告诉我,谁能伤得你。”
苏东二道:“三个女真国的人,娘的!是我太大意了才会……”
“三个呀!”
“其中一个叫乌长山,这人是我在关外镜泊湖畔时候几刀杀死他们王爷乌拉西,这乌长山当时被我杀伤而逃,想不到他邀了两个大汉来报仇,—路上找到这里来。”
于风道:“两什么样的人物?”
苏东二道;“他们自称什么‘天池双雄’,每人手上—把长扫刀,刀法怪异。”
于风道:“好像没听说过。”
苏东二道:“这二人一个出刀扫上三路,另一个立刻扫下三路,那种配合还叫人难以招架。”
“所以你挨了—刀。”
“我不吃亏,只怕其中—个人有得养息的。”
于风道:“苏兄弟,你回来了,还把关外的仇人也引入关内来了,有意思呀!”
苏东二淡淡的道:“我不在乎,也许有—天我会再出关的。”
于风道:“还要去关外?”
苏东二道:“非去不可!”
于风笑笑道:“敢情去找你那位神秘的珍珠姑娘了?哈……”
苏东二不笑,他取出笛子吹起来。
苏东二往南驰去,于风却大步往太行山区走了,于风心中想到可是古北口的刘明山,他原还打算有空闲时候到平安客栈,哥儿俩好生弄一坛陈年花雕薰薰,如今他心口中可就不是滋味了。
是的,一个人如果诚心结交一个朋友,却被这个朋友出卖,那心情之恶劣就甭提了。
于风一路上至少开骂了七八次。
苏东二的伤第三天就没事了,第三天他也看到那条黄泥巴堆两岸的黄河了。
黄河啊!这条孕育着中华儿女的母亲,人们既怕又爱,听!那隆隆的水声多吓人,那滚滚的黄浪犹似欲把这平坦的大地吞噬似的,不少人望而生畏。
苏东二策马往前驰,他吹着笛子不在意,这处一道黄土高堤,堤的里面有十几间茅屋,过了堤便是渡口。
苏东二到过汴粱,当然也到过黄河,他知道渡黄河的船平底四方形,在上游半里处抛在河中有大锚,渡船上的老大指挥着几个大汉用竹篙撑船,两岸渡口不会错,一趟船需要半个时辰才渡过。
苏东二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渡船了,因为天已黑了。
堤岸外的茅屋子便是为赶不上渡船的人过夜用的,只要两个方孔铜钱,就可以住上一晚。
苏东二的笛声很嘹亮,却也把另一个汉子吹出草屋外面来了。
那是一个稍嫌瘦些的汉子,高高的,也因为高便给人那份冷酷的感受。
瘦汉双目炯燃,挺直的鼻梁骨稍嫌高了些,微薄的嘴唇,看上去带着几许果敢意味。
这人手上举着一支手杖,亮亮的有三尺那么长,只是手杖不拄地,他搁在肩头上,这样便显出他有几分萧洒的意味。
他左手撩着长衫前撂,只一出现就木然的站住了。
苏东二也不吹笛子。
苏东二原是往茅屋过来的,但当落日余晖把这人的倒影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收起笛子来了。
瘦汉几乎是挡住苏东二去路,他冷冷的道:“怎么,你也来了?”
“我们多年来未相聚了。”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苏东二笑笑道:“你依旧固执。”
瘦汉道:“我等你的回答。”
苏东二道:“司马兄,我来有什么不对?”
这人正是司马如龙,他也是奉命赶来的,他已经来了几天之久了。
司马如龙道:“原来一个人的事情,又何必多派你前来?难道霍先生不相信我?”
苏东二淡淡的道:“霍先生只是要把事情做得更有把握些,这也并不表示对你的不够相信。”
司马如龙道:“我却相信我二人之间,只需一人就足以够了,难道你……”
苏东二道:“我只听霍先生的吩咐。”
司马如龙笑了。
到了这时候,他才伸手向苏东二,于是苏东二也伸出手来,江湖上两大高手相互间哈哈大笑了。
茅屋中十分简陋,只不过用粗竹子支起一个大通铺,破旧的棉被堆在另一个屋子里,如需棉被,那得去花钱借一床,一床棉被一夜一个方孔钱。
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不需借棉被,他们骑的马后就带有毛毯与毛毡。
当苏东二把马栓在屋子后面的时候,司马如龙已在茅屋中升起火来了。
河岸冷风飕飕,床边弄上一堆火是必要的,别以为雪未下来,在中原地带只一降霜,天就干冷了。
苏东二带着酒菜,司马如龙也有,这二人对坐在火堆边,各自举着酒袋,笑笑。
半晌只是对着瞧,忽然间,司马如龙冲着苏东二吃吃的笑了。
苏东二也笑,他举举手上笛子。
但司马如龙摇摇头道:“我明白你吹笛子多一半为了气功,但此刻不必。”
苏东二又收起笛子,多少有些无奈的笑笑!司马如龙收住笑,双目移在火堆上道:“听于风那矮子说,你去了关外?”
“不错。”
“你还遇上仙人了?”
“没有。”
司马如龙道:“那是于风这家伙骗我了。”
苏东二一笑道:“于风并未骗你。”
司马如龙一怔道:“你怎么说话驴头不对马嘴。”
苏东二道:“关外两年多,就遇到了天下最美的女人,美得我可以为她而死。”
司马如龙道:“那儿人氏?”
苏东二道:“镜泊湖畔的人。”
“那个荒芜的大湖呀!”
苏东二道:“已经去了不少关内去关外开荒的人。”
司马如龙道:“那美人儿姓氏?”
苏东二道:“她叫珍珠。”
司马如龙道:“珍珠只是她的名字,她贵姓?”
苏东二淡淡的道:“何必追问她的姓氏?我要的是我喜欢的女人。”
他似是愉快的喝了—口酒,又道;“当然更重要的乃是她也深爱着我就够了。”
司马如龙也笑了。
他向苏东二举举酒袋,两个人又各自喝了一口酒。
司马如龙这才又笑笑.道:“是呀!天地之大,唯吾二人欢乐便是矣。”
苏东二道:“司马兄这句话令我十分受用。”
司马如龙道:“听于风说,你们关外还来了个过五关,你杀了不少人吧!”
苏东二道:“总是为了保命,无奈!”
司马如龙道:“换我也一样,如果我连那位美女也无法保住她的安全,我宁可死。”
苏东二道:“司马兄,我们殊途同归了。”
司马如龙笑了。
他伸手拍拍苏东二道;“兄弟,你如果有意去把你的美人儿接回关来,我支持你。”
“谢啦!”
“你可以立刻奔关外……”
苏东二哈哈笑了。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何必出口。”
司马如龙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还有一人会知道。”
“谁?”
苏东二道:“霍先生!”
司马如龙道:“我不说,霍先生如何会知道?”
苏东二道:“我会向霍先生说的,我不可能去欺骗霍先生。”
他见司马如龙面带不悦,又道:“司马兄,霍先生一心为朝廷,赤胆忠心呐!咱们只有尽力听他指挥,休为一私而坏了大事,对不对?”
司马如龙道:“我惭愧。”
苏东二道:“我还是感激你的,司马兄,你知道吧!我保着朱三王爷儿子送去关外,霍先生并未责怪我,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有更听他的。”
司马如龙道:“唉!我只是想证明,保护开封太守文昌洞上京,我有这个能耐罢了!”
苏东二道:“我们都相信你有这能耐,霍先生却以为必须更有把握,是不是?”
“所以你来了。”
苏东二道:“司马兄,垣然吧!咱们只有成功,否则当今朝中有何人可以伸张正义?”
司马如龙微微点头了。
江湖上的两大杀手,苏东二与司马如龙各自裹着毛毯坐在床上。
两个床发出“吱吱”响,好像快了黄的竹子快被他二人给压跨了。
苏东二很想吹笛子,但司马如龙在一起。
他低声的问:“你来几天了?”
“五天。”
“一直在这渡口枯等?”
“去过—趟开封城。”
“可曾打探出什么消息?”
司马如龙道:“太守卫队有人传出风声,太守文昌洞选了个黄道吉日才启程。”
苏东二道:“哪一天?”
司马如龙道:“十月初二午时正。”
苏东二道:“几个人保驾?”
司马如龙道:“这就不知道了。”
苏东二道:“还有三天,司马兄,咱们还得等三天。”
司马如龙道:“不错.所以就带了酒菜干粮。”
苏东二道:“再问你,可曾发现有可疑人吗?”
司马如龙道:“再是气焰嚣张,也不可能就在这儿拦杀朝廷命官。”
苏东二不问了,他歪下身子却不能习惯的仰天睡觉,因为他的背上仍然伤未痊愈。
司马如龙发觉了,他带着关怀的口气:“兄弟,你不舒服?”
“我有刀伤。”
司马如龙就吃一惊的道:“刀伤?”
“不错,就在后背上。”
“何人有此能耐?竟然在兄弟身上开口。”
苏东二道:“关外来的三个人。”
他叹口气,又道:“真是狭路相逢,而我却又太过大意。”
司马如龙道:“怎么说?”
苏东二道:“两个使扫刀的大汉,他们是兄弟二人,在关外人称‘天池双雄’的便是,这二人的扫刀真会配合,一个人又怎能生四只手去抵挡?”
“所以你挨了一刀。”
他伸手转过苏东二的身子,又道:“我瞧瞧。”
苏东二却把个瓷瓶子交给司马如龙道:“为我换换药,一两天就没事了。”
司马如龙只一瞧,笑笑道:“兄弟造化不小。”
苏东二道:“我知道,差一点便起不来了。”
药已换好,苏东二起身下了床。
他拉开草编的门往外走,司马如龙并不多问,他倒头便睡,因为他知道苏东二的毛病。
苏东二必是去吹他的笛子了。
苏东二走近黄河岸,他明白一件事,黄河岸走石头。
这是有原因的,当地人都明白,走在黄河岸,石头堆最保险,因为如走黄泥岸,很容易陷入泥淖而被卷入泥水里无法拔出来,只有石头才可以走。
苏东二就找了个石头岸边坐下来。
苏东二取出他的笛子,面对着滚滚的黄河吹起来。
他吹的很伤感,什么时候他落下泪水也不知道,苏东二在惦念着他的珍珠了。
只不过苏东二再是吹笛子,也不论他吹什么曲调,他都会把内功心法使用在气功上。
苏东二的气功是可以疗伤的,这一点便是司马如龙也是心中明白。
苏东二吹着笛子在河浪的伴奏下,听的人自心中酸酸的,也是凄苦的,然而,再是吹奏,却又不见珍珠的影子,只不过苏东二一直坚定以为,他的珍珠会来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苏东二也相信,如果这儿不是黄河,如果这儿是镜泊湖,那么,他的珍珠还是会出现的。
苏东二已经不落泪了,因为他想到了珍珠向他奔来的那光景,好美啊!好美当然是不宜再落泪了,所以他微笑了。
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还在睡大觉吧,渡口上传来有人吼叱声:“放船!”
就听船老大回答的声音:“你这位爷,别急呀!过河一趟需一个时辰,如今只有你三位,多浪费!再等人多了才放船。”
“啪!”
“哎!你怎么打人?”
“再罗嗦老子杀人!”
有个年轻的大汉举着竹篙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就听那位的打人的汉子冷叱道:“知道爷们的身份,怕是要吓死你们。”
年轻人不信邪的叱道:“天王老子吗?还是五殿阎君?便是吧?可得讲个道理呀!”
那人“呛”的一声拔出刀来了。
“喂!你还要杀人呐!”
“放船!”
于是,大船解开缆绳了。
于是,苏东二怔住了。
苏东二站在草屋门边,他踮脚看过石堤,也看到了船上那个打人的汉子。
苏东二心言自语:“怎么会是他?他也同丁冲天那小子一般,又活了?”
“你说是谁?”
苏东二回过头,他发现司马如龙就站在他背后。
苏东二指着刚刚启动的大木船道:“魏老奸身边的大红人,他姓齐,齐管事。”
“你认识他?”
“大风谷我杀了他,而且他已死了,却突然又在这儿出现,令人费解?”
司马如龙道:“如果你着对人了,那么,咱们就应该前往开封去瞧瞧。”
苏东二道:“你怕他们在开封就下毒手了?”
“不错!”
苏东二道:“我以为他们不会,因为如果进了开封城,东厂的人是所顾忌的。”
司马如龙道:“东二兄弟,你确实认识那家伙?”
苏东二道:“事隔两年多,又非二十年,他那模样我是看一就明白。”
司马如龙道:“明白是你杀死的人又活了?”
“不错!”
司马如龙道:“既如此,你在此地等着,我过河开封城,你说的人是不会认识我的。”
苏东二道:“你我的任务是保证文大人的安全,但如果你要独自行动,我是不会拦阻你的。”
一笑,司马如龙道:“那好,这班渡船过来,我即得去开封城。”
“骑马吗?”
“当然!”
司马如龙走出茅屋门,有个汉子过来了。
“爷是不是打算要走了?这几天你也住烦了,哈……”
司马如龙道:“把我的马拉过来,我过河。”
“去开封?”
“过河当然去开封。”
他指指屋内,又道:“里面还有我一位朋友,好生的侍候着,有吃的送好的。”
他把手一伸,一锭银子交在那汉子手中,又道:“多的就是你的了,一半天我会回来。”
汉子咧嘴一笑道:“爷真大方,谢谢!”
这时候,茅屋里传来笛子声音,哎!苏东二又吹上他的笛子了。
汉子把司马如龙的马拉过来,他指着茅屋对司马如龙道:“你的朋友吹得一手好笛子,流畅轻快,听了叫人十分快乐。”
司马如龙道:“你也是他的知音了,哈……”
他拉马上了石堤,发现大船正往这边撑,渡船上十几个过河的商旅,全都蹲在船中央,就没有一个人站直身子的,两匹马由两个汉子抚摸着,怕的是马儿受惊吓。
司马如龙再看看上游的锚链大绳索,他知道,如果不是河中下了锚,这船早被冲往几十里外的下游了。
现在,船靠过来了,有两个汉子用力的拉着长绳把船固定好,只是这边岸上只有司马如龙一个人与一匹马,他们便坐在船上吃起饭来了。
司马如龙有些焦急,他对船老大道:“能不能立刻送我过河?”
五个撑船的就没有一人理会他的。
五个汉子端着地瓜包壳稀饭大碗,就着晒干的芝麻叶小菜,慢吞吞的喝着稀饭。
司马如龙道:“船老大,我有急事呀!”
有个年近五十的老汉只把双目往上一翻道:“每一个过河的都是有急事。”
司马如龙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是天大的急事,各位帮忙。”
老者带着一股子河南棒子火药味道:“辛苦一趟就只一个客人过河,咱们怕是这包壳稀饭也没得喝的了。”
老者的话说完,就听得船板面上“铛”的一声响,五个汉子齐瞪眼。
只见是—锭五两重的银子抛掷在他们的面前,都愣住了,老者道:“客人!你这是……”
司刀如龙道:“只要你们立刻送我过河,这五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叹!果然应了老古人的话词:“有钱能使鬼推磨!”
五个人连吃了几口的稀饭也不吃了,就见老者去把舵,他还吼道:“用劲!使力!休贪懒!大船水面溜平川。”
就听另外四个跟着老者唱起来:“在船水面溜平川。”
唱的还真不错,岸上绳子也解开了,四支长篙就在四个大汉的胸前顶的紧紧。
那老者又唱道:“用劲!使力!莫贪懒,船在河心最平安。”
四人大汉立刻接应:“船到河心最平安。”
这五个人边唱边使劲,与刚才他们撑船不一样,刚才他们是闷声不吭的。
渡船靠了岸,老者还得接着把司马如龙的坐骑“吁吁哎哎”的拉上岸,他笑对司马如龙道:“客官,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说是我对你说的呀!”
司马如龙道:“你请说。”
老者左右看一遍,低声的对司马如龙道:“刚才我们送过河的三个人,他们是从北京城来的杀人王,东厂番子呀!”
司马如龙淡谈的道:“又怎样?”
老者道:“如今他们的天下,谁不怕,过河我也不敢向他们伸手讨小钱呀!”
司马如龙道:“所以你们也不送我过河呀!”
老者道:“客官,原来你是善人,同情咱们穷劳的人,我记住你了。”
“你记住我干什么?”
“下次过河我优先为你服务呀!”
司马如龙哈哈笑了。
开封太守府就在午朝门大街中央,由此只需走过一条杨柳道便是龙庭。
已经二更天了吧,开封小南门外的高升客栈里后院房中的忽然闪出三个人影,这三人完全是夜行人打扮,只见黑巾包头黑色的劲装黑腰带,明晃晃的刀子反插在背后面,黑色薄底快靴半际腰,扎起的灯笼腿裤子飘丝带,这样的打扮只一瞧便知道要去干什么了。
三条人影翻墙出了高升客栈的后院墙,一路窜高走低,多—半飞跃在房顶上。
三更过后街上行人少,几处灯火那是有人在卖点心,这地方的人最爱夜晚来上一碗油茶汤圆什么的。
这三个夜行人早已刺探过开封府太守府在什么地方了,他三人走的十分顺利,半个时辰便来到午朝门大街暗角处,只见其中一人低声道:“由侧门墙进去,万一被发现,咱们有魏公公手谕。”
“如果文昌洞不买帐,咱们只好动手。”
“看情形,中原也是卧虎藏龙之地,眼睛须放亮。”
“大掌事,咱们进去。”
三个人左右看一遍,立刻闪入黑暗中了。
这时候,便太守府也沉寂了,附近人家早早就关上了门,可也使得这三人彼此有了笑意。
真快捷,三条人影只一登上屋面,便分成三个方向扑到院内。
这时候,有个年轻人双手托着木盘往二道院的正屋走,忽的有个女子低声道:“给大人送茶水?”
“是的,柳姐姐。”
“快去吧!”
只听声音,就是没见人,这个柳姐姐在什么地方?只怕那送茶水的少年也不知道。
就在少年刚自正屋退出来的时候,正屋两边冒出三个人头,是的,三个黑衣人到了。
三个黑衣人只看到那少年人端着茶盘离开,稍一顿间,三人已跃落在院中了。
一道花墙的后面,三个人刚欲闪身往正屋接近,突闻一声尖叱道:“什么人,站住!”
这么一声吼叱,倒把三个夜行人愣了一下。
立刻间,一条纤影已跃落在正屋门口阻住了三个黑衣人的去路。
“闪开!”一个黑衣人冷叱道。
那是个女子,灰暗中可以看到她的身段细而高眺,一双大眼睛闪着锐厉的眸芒。
那女的尖叱道:“大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难道想对朝廷命官不利吗?”
“闪开!否则你休怪爷们对你出刀。”
忽的,正屋内走出一个羊须老者,这老者满面苍白,中等身材,穿着便服立在门下。
“什么事?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冷冷道:“文大人,咱们来得鲁莽,你老人家海涵了。”
那门下的人正是太守文昌洞。
文昌洞并不怕这三个黑衣人,他走近前沉声道:“你们从何处而来?”
“北京!”
“干什么来的?”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文大人,听说你打算进京面圣?”
文昌洞沉声道:“那也是本大人的职责,有何不可?”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大人长途跋涉,此去路上会不安全,为了大人安全,咱们特奉命来劝阻大人,还是打消进京的念头。”
文昌洞叱道:“你们恫吓本官?”
黑衣人道:“不是恫吓是忠告。”
文昌洞道:“受何人之命?”
黑衣人道:“咱们东厂人。”
文昌洞大怒,叱道:“你们这批奸倭小人,多少忠良害在你们之手,本官就是要进京在圣上面前递章本,把你们一切不法之事呈上圣明去。”
他还未说完,那黑衣人已嘿嘿冷笑道:“文大人,我说过,路上不平静,何苦把老命送在半路上?”
文昌洞大怒道:“大胆,给我抓起来。”
守在院门的两个卫士闻言,立刻拔刀走向三个黑衣人。
这时候一边有个女子“呛”的一声拨出一把双刃尖刀,她的动作极快,跃身已站在文昌洞前面。
忽听得两声“噗通”响,两个卫士还未出手抓人,已被一个黑衣大汉打倒在地。
中间的黑衣人握刀直逼文昌洞,那女字出招了。
“看刀!”这女子出刀十分辛辣,横着肩膀尖刀已指向那走过来的黑衣人。
“嘿”的一声错开两步,黑衣人一声“厉害”,立刻旋臂出招,一片冷芒已罩向姓柳的姑娘。
姓柳的姑娘冷冷笑,抖手一片极光迎上去,于是这二人便在这二道院中交上手了。
这二人打的热闹,文昌洞一声厉叱:“拿剑来!”
文昌洞能干上太守,他的武功自然也不差,屋子里有个书童把宝剑送到文昌洞手上,另外两具黑衣人突然相互点头,两个方向往文昌洞包围杀来。
这时候就听柳姑娘尖声娇呼:“快叫人前来保护大人,快去!”
她对何人如此中吩咐?她被那黑衣大汉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这是情急才会说出这两句话,心中希望吓退这三个黑衣人。
只不过这大院距离前面至少二三十丈外,那个书童早躲进屋内了。
只见两个黑衣汉一边逼向文昌洞,一边冷冷的道:“文大人,你就别上京了,你安歇吧!”
眼看着这两个黑衣人的刀已举起来了,猛然间两点小东西打过来,就听二人“哎”的一声疾旋身,其中一人厉叱道:“什么人,鬼鬼崇祟的暗中伤人?”
两个黑衣人还在抚着头,若非黑巾扎着头,只怕早流鲜血了。
房脊上,嘿嘿一声跃下一个瘦汉,有一支手杖他潇洒的放在肩头上。
这人又是谁?当然是司马如龙来了。
司马如龙落在院中花墙下,他冷冷的道:“你们三个狗,胆敢杀官呀!”
“你是谁?”齐掌事逼退柳姑娘,他转而看向司马如龙,又道:“可知管爷们的事没有好下场?”
司马如龙道:“去你娘的,少拿东厂番子唬人。”
三个黑衣人吃一惊,那黑衣人直视司马如龙,道:“你是谁?”
“是杀你们的人。”
“嘿……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
“何不试试!”
这黑衣人出刀真快,“嗖”的一刀,已沾上司马如龙的身,看的柳姑娘一声尖叫:“哎呀!”
然而怪事出现了。
只见司马如龙突然一个转身,敌人的一刀自他的身侧滑过衣衫,而他的人已进了黑衣人怀中。
司马如龙手杖便在这时猛力顶打,口中冷冷道:“找死!”
“哎!”
黑衣人鼻头一痛,鲜血立刻往外流,他闪退三丈外几乎倒在花墙上。
另外两个黑衣人立刻挥刀便杀,他们出刀狠毒,黑夜里但听“咻”声连绵不绝,想是比挨打的黑衣人武功还要高一些。
只不过两三招间,司马如龙忽的长啸一声他的手杖猛抖间,立刻变成了支细刀来。
只见司马如龙那把细刀如灵蛇般扫过去,两个黑衣大汉中一个人已抖着标血厉声叫:“点子扎手。”
鼻子流血的大汉突的大叫道:“文昌洞,你到不了北京了的,你自己琢磨吧!”
他说完大吼一声;“走!”
三个黑衣人已往房上跃去,司马如龙冷笑道:“真他娘的会找下台阶。”
他回身在灯下看看那个柳姑娘道:“姑娘刀法出自少林吧?”
柳姑娘羞怯的道:“不够瞧。”
文昌洞道:“侠士请屋内一叙。”
司马如龙一笑,他施礼道:“草民不便打扰大人,咱们路上或可再见。”
他冲着柳姑娘露齿一笑,拔身跃上房脊,立刻掩没在夜色里了。
文昌洞仰天叹息道:“上天有眼,降妖的人出现了,太好了。”
柳姑娘还在发愣呐。
司马如龙急急的上了房,他原打算追那三个黑衣人的,但当他跃上房之后,三个黑衣人早已不见了。
司马如龙已经奔到城墙边了,他突然一惊,也不知他想着什么,回头又往太守府奔去,而且比他来时更快。
司马如龙为什么如此匆匆折回?原来他忽然想到三个黑衣人虽然伤了两个,却仍有一个末受伤,他们三人如果藏在太守府附近,等到他们发觉自己走了再杀回太守府,姓柳的姑娘很难抵挡。
司马如龙就是这一念之间,立刻又匆匆的折回来了。
只不过司马如龙再回太守府的时候一切平静如常,有一队军士加了守护。
一笑,司马如龙自言自语道:“我多虑了。”
于是,司马如龙放心的走了。
又是一大早,黄河岸边霜封岸,刮起的风便也觉得冷嗖嗖的有些刺骨,就在这时候,从黄河甫岸来的黄土路上奔来三骑,三个人可不是别人,乃东厂的齐掌事与两大高手冒着寒风过来了。
河岸边靠着大渡船,渡船上只有一个汉子在升火。
升火当然是在做早饭,三匹快马过来了,这人在船上站起来瞧,然后他又蹲下去只装不知道。
但齐掌事三人都拉马上渡船。
齐掌事大吼一声:“开船。”
那人站起来道:“我一个人?”
齐掌事“呛”的拔出刀来,叱道:“再罗嗦砍了你。”
于是,仍在船下面睡的四个人爬上来了,他们知道这三人来头大,东厂的番子们爱杀人,有谁不怕挨刀的?渡船解缆了,五个人哪个不用力呀,因为他们发觉三个人的面色比之昨日的还难看,个个面上不见七情六欲的直瞪白眼珠子。
想杀人的就是那种眼神。
五个船家心中也明白,不但快快的送走这三个大瘟神,而且也不敢伸手要小钱。
果然,当渡船刚靠岸,三匹马已骑上人,立刻往北飞驰而去。
马声急骤,引起茅屋中跳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乃是苏东二是也。
苏东二见三个东厂的人飞马急马驰,他也急了,直着嗓门大叫:“伙计,备我的马,快!”
伙计还在睡觉呐。
就在这时候,黄河南岸有叫声了。
叫的声音不太高,因为刮的西北风,风向不对,叫声便小多了。
渡船上的人未听见,但石堤上的苏东二听见了。
苏东二立刻奔到船边,他指着对岸道:“快撑过去,有人要渡河。”
船老大向苏东二道:“你不过河?”
苏东二道:“我不过河。”
船老大道:“要我整船白撑一趟呀。”
苏东二立刻摸出一两银子道:“够不够?”
船上五个人齐点头,船老大接过银子就撑船,还真快,刹时撑到河对岸,于是,五个船家笑了。
就听船老大笑道:“原来是咱们的财神爷呀,早知道是爷回来,刚才就拖一阵子再放船。
是的,司马如龙追来了,可惜只差半个时辰未追上头一班渡船过河。
司马如龙道:“你们渡过什么人了?”
船老大帮着司马如龙把马牵上船,叹口气道:“这是昨日那三个东厂番子,咱们遇上鬼了。”
司马如龙就知道是那三个黑衣夜行人,心中想着不知他们在路上设了什么恶毒的埋伏。
渡船靠上岸,司马如龙再摸口袋,船老大开口了:“客爷,渡河的钱已付了。”
“付过了,谁?”
“我呀!”石堤后面苏东二拉马过来了。
苏东二笑笑,又道:“司马兄,一夜辛苦了!”
司马如龙骑马过了石堤,他对苏东二道:“是我去的及时,差一点文昌洞挨刀。”
苏东二道:“司马兄,你有何计划?”
司马如龙与苏东二并马而行,他似乎早想好了计谋,闻得苏东二的话,指着前方道:“我有两个方案,其中,咱二人改装打扮成军士模样混在文大人的侍卫中,就近保护文大人的安全,其二则是你我一前—后的一个打前站.一个跟在后面,苏东二你喜欢那个方案?”
苏东二笑笑道:“我喜欢独来独住。”
司马如龙道:“那么,你喜欢第二个方案了?”
苏东二道:“司马兄,我走前面去,你……哈……”
他笑的十分自得,又道:“你不爱听我吹笛子,是不是呀!”
司马如龙道:“这事你早知道,也是我告诉你的。”
苏东二道:“那么,还得请阁下的尊耳多忍受则个。”
“怎么说?”
苏东二道:“我在前面如发现情况,我自会吹奏笛子示警呀。”
“你吹什么笛子?”
“我吹起战刀曲,使你血脉贲张,准备出刀。”
司刀如龙道:“我接受,我怎么能拒绝?唉!不听也得听呀!”
苏东二哈哈笑了。
他笑着,向司马如龙近挥了个手,立刻拍马疾往北,司马如龙却拔马在附近一处茶棚.他进去喝茶歇腿了。
太行山区这两大杀手肩负的这项任务,霍先生以为十分重要,因为放眼当今,满朝之中有谁敢上殿去参那魏老奸一本?也只有开封太守文昌洞—人了。
太守文昌洞自从那夜发生东厂番子们刺杀未成之事以后,更激起他回京面圣的决心。
文昌洞心中燃起一股除奸的雄心更见强烈,因为他已发觉吾道不孤,暗中有人相助了。
十月初二这天正午,太守府大门外快马十二匹早已备妥,文昌洞从他的部将中调选十人之外,他的小侄女柳青青也与之同行。
别以为柳青青是个女子,论功夫随行的十个人中就没有一个比她高明。
太守府门外放起火炮“霹啪”响,文昌洞在府门外先是往空一拜,再向街上向众人探施一礼,便当先策马而去。
看起来他并未率队人马—同前行,因为这并非去打仗,他是上朝去告状的。
当天夜里,文昌洞这一行十二人便到了新乡,文昌洞北上的消息无人知,新乡地方官当然也不知道,这一夜他们住在街头一家饭馆里。
吃过晚饭,文昌洞坐在心间中又把写就的本章再仔细的看了一遍,他列举魏奸一共二十七罪状,每一项罪状足以要魏奸的命。
这时候柳青青走进房中来了。
“舅,门外咱们有两个人一班守夜,应该不会出事。”
文昌洞道:“明天以后就不一样了。”
柳青青道;“舅,我知道,明天过午就接近太行山了,番子们必有埋伏。”
文昌道:“所以今夜大家放心的睡好觉,养好了精神应付明天。”
柳青青退出房门了。
她刚走到小院,迎面有个卫士道:“柳姑娘。”
柳青青知道这人是率队的军官,她点点头道:“你有事吗?”
那军官道:“柳姑娘,咱们一路北上,你可曾发现了吗?有人暗中跟踪呀。”
梆青青一怔道:“我怎么没发现?”
那军官道:“相距两三里,只见这人骑着马,不疾不徐的在后面。”
柳青青道:“会不会是他?”
“他?谁?”
柳青青一笑道:“好,我知道了,明天咱们再看了以后便会明白。”
于是,柳青青回到房中睡不着了。
她心中想的是那个瘦瘦的,高高的,手持一根手杖的青年人,这人的身手太高了,什么叫动如脱兔?他就是那种身法,什么叫静如处子?他站在那儿不动便大风刮他不动,他的口吻——唔,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柳青青辗转翻侧到四更天才蒙蒙的睡着……却不料当她醒来的时候,那个军官立刻找来了。
“姑娘,事情有变。”
柳青青急急的向:“什么事?”
军官手中一张字条,他对柳青青道:“一大早店家交来的字条,太可恶了,还未拿给大人过目。”
柳青青只一看,冷冷一笑道:“是很可恶!”
她念着字条上的字:“回头是岸。”
再看字条下款,竟是一把刀。
柳青青对那军官道:“白写,我舅舅是不会被他吓回去的。”
于是,她对那军官道:“吃过饭咱们立刻上路,这事别对我舅舅去报告,没得倒使他生气。”
那军官立刻往店前去了。
柳青青与文昌走出店外,只听文昌洞道:“你们都吃好了吗?”
十个官兵齐点头,文昌洞又道:“往北接近太行山,大家多多小心。”
柳青青对文昌洞道:“舅,都安排好了,放心啦!”
文昌洞先拍马往郊上驰去,新乡地方官到现在还不知道文太守在这儿住了一晚。
已经走了十多里了,柳青青忽然拔马而驰,她的动做令文昌洞—惊。
文昌洞只回过头看了一眼便笑了,因为他发现后面奔来一骑,并非是许多人。
文昌洞以为这人必是那夜的侠士跟来了。
他还真的猜中了,不错,后面跟来的正是大杀手司马如龙。
柳青青拍马拦住司马如龙,她微微笑道:“是你呀!”
司马如龙道:“巧的是我也上北京了呀!”
再是一笑,柳青青道:“那晚谢你了。”
司马如龙道:“不敢当,比之你一个姑娘来,我还差一截,你的表现,令多少男人汗颜。”
柳青青道:“你不但刀利,口齿也利,哈……”
“哈……”司马如龙也笑了。
柳青青道;“你贵姓大名呀?”
司马如龙道:“名字重要吗?”
柳青青道:“你不会拒绝一个姑娘的请教吧!”
司马如龙发觉这位姑娘不但武功不错,也很会说话,而且十分引人入胜。
他不由多看柳青青几眼,忍不住的道:“我叫司马如龙。”
柳青青道:“司马如龙,名字倒是很好听的。”
她又指她自己对司马如龙道:“我叫柳青青。”
“柳姑娘。”
“太守是我舅舅,我舅舅的武功也不错的。”
“那么,令尊大人又是……”
柳青青道:“我爹早死了,我十年岁的时候我爹就死了,我几乎想去找害我爹的人。”
司马如龙道:“令尊是……”
柳青青道:“我爹叫柳文堂。”
“中原怪侠柳文堂。”
柳青青道:“你也听过我爹的名字呀!”
司马如龙道:“是听说,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只逃走了一个人。”
柳青青道:“你知道的真不少嘛!”
司马如龙道:“听说那一次双方尚未过招,十大高手中又倒下多人,显然是中了毒。”
柳青青道:“我娘遍找下毒之人,找了多年未找到,我娘好可怜,她闭门不出已五年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十大高手会泰山,为的是要结合民间高手对付东海发生的倭贼在海岸上的掠夺,真不幸却受到恶人的阴谋。”
司马如龙道:“而朝中却出了奸臣贼子,人民更苦了。”
他忽的一瞪眼道:“你听!”
柳青青道:“听?听什么?”
司马如龙知道柳青青的功力还不到“密者蚁语”的地步,便轻声的道:“笛声!”
柳青青在马上听了一阵,才点头道:“是笛声,听起来很远。”
司马如龙道:“柳姑娘,你快去保护文大人了,前面必有情况。”
司马如龙不追,他仍然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当然他也看到了什么。
是的,那是一大片老树林子由高高的山坡上一直延伸到一条河岸边,往北的大路便是由河的一边消失在林中。有人曾经这么说过——野猪林就在这片林子的最西边,有个故事就是说的鲁智深野猪林救林冲。
当然,这儿不是野猪林,但着上去却更见荒凉,也更令人觉着阴森。
渐渐的,笛声听的更清楚了,笛声起自林子的另一端,那至少在三里远处。
是的,苏东二的笛声充满了内力,苏东二吹笛子也凝聚气功,这件事只有司马如龙心中明白。
司马如龙心中却在念叨:“别吹了,苏东二,我已经知道了,你收起笛子吧!”
然而,苏东二的笛声更加响亮高吭了。
苏东二立马林深处,他的四周尽是老山林子,但他的笛声震波似乎令树叶发出簌簌响,好强的内功使附近的鸟犬也奔逃了。
一里外的林道上,没有人听得出笛声来自何处,因为苏东二的笛声太亮了,又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十八名东厂番子们并不在意笛声,他们在二档头尹水天的指挥下纷纷掩藏在大树后。
尹水天是不知道这笛声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有些心中烦躁冒火。
尹水天忍不住的骂了一句:“这是那个该死的王八,吹的人心不宁。”
附近躲的一个番子道:“二档头,好像几个人在吹笛子。”
尹水天道:“几个人?”
那番子道:“至少有四个人。”
“你看到了?”
“听也知道,四面八方都有呀!”
尹水天叱道:“去你的,不知道就少开口,四个在四面吹,吹他娘的那么整齐呀!笨猪!”
尹水天听出来了,但尹水天不说出来是一个,因为万一他说错了便失面子了。
很静,但也充满了紧张,因为尹水天至少已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去往开封的齐掌事与王子丹、王子壮兄弟二人在开封阻止文昌洞北上失败,而且齐掌事与王子丹还受伤不轻,赶往石门去疗伤,那齐掌事直说有江湖人插手,叫他特别小心从事。
尹水天的人十分凶残,一头泛红的头发披在脑后面,他的鸭屁股帽子只掩盖了大半个脑袋,露出光秃秃的前顶面发着红光。
尹水天的厚背砍刀是特号的,一个环抱的大树,有人看他十刀之内就劈断。
当昨天齐掌事把开封失败之事对他提及,姓尹的还拍着胸脯叫三人在石门等着他的凯旋了。
此刻,尹水天再看看这一带他的十八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马,只见每人扬刀准备围杀的架势,便也忍不住的点头笑了。
于是远处传来马蹄声,尹水天的左手在挥动了。
路中央横倒着一棵大树,就是尹水天砍倒的,如果想硬闯,那得绕过林子才可以。
两边林子各有九个人埋伏,若想安全通过,那就得露几手瞧瞧。
这是一步狠招,想到的人实在不多,大概也只有阴狠的尹水天才会想得出来。
马蹄声越发的接近了,就见尹水天大马金刀的走到路中央,他站到树后面,双目宛如庙里火星帝君耶一双火目似的,直瞪树前的那一面林道上。
尹水天的厚背砍刀反手搁在肩头上,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式,等着动手了。
于是,远处的人影闪进林中过来了,为首的正是开封府太守文昌洞。
文昌洞的后面十人军士,文昌洞的身边便是他的甥女柳青青。
这种队形表明了武官不怕死的架式。
那年头都知道文官队伍后,武官在前头,也就是人们常听的:文官不要钱,武官不怕死,国乃强盛。
只不过如今朝中的魏奸老在弄权,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文昌洞高举左手大声吼:“停!”
当然要停下来,路中央横了那么大的一棵树,他们骑马谁也过不去。
十二匹马停下来,这才发觉另一边路中央还站了个大毛汉。
这大汉正是尹水天,他咧开大嘴在咬牙,嘿嘿冷笑得人们全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文昌洞手一挥,有个军官可就吼叱了。
那军官走到大树边,叱道:“这是你砍倒的树吗?”
尹水天道:“尹大爷不否认。”
那军官叱道:“你想拦路打劫?”
尹天水嘿嘿一笑道:“错!”
那军官道:“怎么说?”
尹水天道:“请你们文大人乖乖地回转开封城,尹大爷我还会为你们大人上面说项,不定是个高位呐。”
那军官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东厂番子,看你们横行到几时。”
尹水天反而呵呵一笑道:“文大人,咱家在此忠告,请回转吧!”
文昌洞忿怒的大吼:“真是无法无天了,天理何在,皇上的礼仪何存?”
尹水天道:“文大人,尹某老实说一句,你永远也走不到北京了,何不识趣回马。”
文昌洞叱道:“本官下定决心,绝不回头,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太过可恶,若不翦除,于皇统社稷何存?”
尹水天道:“你就说得那么严重,魏公公仍然忠于朝廷,咱们也为朝廷卖命,何来危机?倒是你这老儿,如此坚持的表态,到后来你会后悔的。”
文昌洞大怒,叱道:“似你们这种狂妄的劣行,已至天怒人怨,你还不下马受缚。”
“哈……”尹水天大笑道:“文老头,你是个不受尊重的顽固派,不值得尹大爷在此为你说项,如果你要绑大爷,何不过来下手。”
文昌洞沉喝一声:“过去,把他拿下!”
就见那军官用手一挥,大叫道:“跟我过去拿人。”
他当先跳下马.另外又有四个人也落在马下,各人拔出钢刀从树的一边扑过去了。
尹水天选择的地方乃林密草长之处,尹水天的计谋就是先收拾文昌洞身边的侍卫,完了他要好生把文昌洞羞辱一番,惹他火了,也许他就会杀了文吕洞。
杀文昌洞身边的侍卫,是用不到尹水天出手的,自有他带来的一十八名东厂番子出手。
果然,当那军官带着四名侍卫扑到林中还未冲出去,就听得“哎”声传来。
“哎”了不几声,林中已传来嘿嘿冷笑,就听路中央站的尹水天大叫:“都解决了吗?”
“二档头,不够瞧,都安份了。”
尹水天仰天一声笑,他把左手伸的高道“文大人,你的人马不够瞧,我劝你回头吧,回头是岸呐。”
文吕洞大怒,叱道:“回头是岸是本大人要说的,你们这些奸恶之徒。”
他“呛”的一拔出宝剑来了。
柳青青忙道:“舅,你稳着,我去。”
柳青青的刀已指向林中了,尹水天大声喝起来道;“哎!好标致的妞儿,我要活的。”
他这才刚把话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清叱道:“柳姑娘,等等!”
柳青青回头瞧,她心中一喜,原来她以为司马如龙走远了,想不到此刻他才出现。
柳青青有些激动得想落泪,但她又不好意思,终究司马如龙她才认识不久。
但柳青青持刀等在文昌洞附近,如今只有五个侍卫了,看上去文昌洞似乎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司马如龙来了。
林中的笛声也听不到了。
路上的大树那一面,尹水天拾头踮脚看过来,他忍不住的咒骂了:“个王八蛋,莫非就是开封城插手搅和的那小子?”
他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骑马的司马如龙听到了。
司马如龙拍马大声吼:“闪开了!”
就见他抖动丝缰一声吼:“起!”
哎!只见他飞马三四丈高下,“轰”的一声连人带马过了那棵倒在路中央的大树,使尹水天也忙不迭的闪到路边草丛里。
尹水天当然火大了,他是个十分嚣张的人物,当然不容别人在他面前嚣张。
尹水天大吼一声道:“站住!”
司马如龙已拔马过来了,他沉声道:“你叫我站住?”
尹水天吼道:“不是叫你是叫鬼?”
司马如龙道:“我不但站住,而且还回过头来了。”
他边说边下马,那马自动的走到草地边,真自在,啃吃青草不理会人们的血腥场面了。
手持木杖,司马如龙道:“你大概就是人们说的东厂番子的二档头‘追魂使者’尹水天吧?”
尹水天很少人知道他的外号,关于道上他干过杀手,那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尹水天一瞪眼道:“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嘛!”
司马如龙道:“当然,因为我要杀的对象,总是先把他们底细摸个清楚再下手。”
尹水天嘿嘿的冷笑了。
他几乎抖着一脸横肉道:“就凭你?娘的皮,你经得尹大爷的三刀劈?”
司马如龙笑笑道:“用不了三刀,我只需一刀。”
尹水天双眉一紧,他想到齐掌事与王氏兄弟三个人都栽在这小子的手中,忍不住的叱道:“娘的,必是你在开封坏了咱们的大事了。”
司马如龙波淡的道:“只不过施以薄惩,也叫你们知难而退。”
尹水天的凶性大发,咒驾道:“操!什么东西,尹大爷今天侍候你上路了。”
司马如龙—笑道:“原来废话说的太多了,姓尹的,你出刀。”
尹水天双手举手指向天,就不知他一刀如何砍下来,他的马步发声响,沙沙沙的好半天才移尺远。
司马如龙的手杖端平,他的双手不稍动,他的嘴角动,那表示他在冷笑。
柳青青很注意司马如龙,夜里觉得他瘦子些,但此刻她认为司马如龙瘦的很道地,这种瘦是很吸引女性的。
柳青青心中已碰碰跳了。
五个军土分守在文昌洞坐骑两边,因为此刻他们已知道林子里埋伏不少的人,到底有多少,只想着刚才五个人进去没多久便全倒地,就知道必然不会少。
文昌洞原是看向林中的,但此刻他却十分注意树的那一边,因为司马如龙就要与姓尹的干上了。
移动的慢的,移动也有目的,尹水天的移动只在找下手的最佳时机。
司马如龙卓立如鼎,他似乎表现出泰山崩于前面不惊的样子,他甚至还在微微笑,那当然是冷笑。
冷笑也是—种挑逗,冷笑总是令人不悦的。
果然,尹水天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杀!”
他的厚背砍刀在砍劈中途一共扭转三个方向,只一看便知道他连压厢底的“九龙刀法”也施出来了。
尹水天为什么能当上东厂的二档头,全凭的是这套刀法,当年做追魂使者的时候,就这一手绝活,他在关洛道上吃香喝辣十多年,也砍了不少人。
此刻,他当然不敢稍存大意,出手便是绝招。
刀声带起窒人的“咻”声,再加上尹水天的暴吼,那真的吓人一跳。
只可惜他遇上了司马如龙。
大杀手司马如龙一连三声“厉害”,人似游鱼般穿梭在一片刀海里,他仍未拔刀。
他以杖拨弄刀刃七次,忽的一声冷笑,人自尹水天的左边闪脱过去,就已听得尹水天一声长嗥:“哎!”
那是人们几乎想不到也看不清的—道冷芒,冷芒出自司马如龙的手杖,当尹水天在地,左摇右晃的时候,司马如龙面对着林深处仍然在冷笑。
司马如龙不看尹水天,他相信尹水天不死也重伤,因为腿上一刀在冒血,至少也岔了血脉,想动也是难,是的,尹天水无法动刀,但尹水天还能叫。
他吼叫的声音带着嘶哑:“给我围紧了,杀!”
“杀!”第九章  千里迢迢追仇敌
“杀!”
这声音紧随标血的尹水天吼叫而树林深处发出来。
那柳青青已尖声道:“小心呐,东厂番子!”
没等这些番子们围上来,司马如龙一声长笑立刻向奔来的三个番子杀过去。
司马如龙是不会等着叫这些番子们把他包围的。
只见他一路往林中走去,只一照上面,立刻就见鲜血飞洒,司马如龙挥刀撂倒六个番子,他还往林中迎去,忽听歪身地上的尹水天戟指马上的文昌洞,吼道:“快,杀了这狗官。”
另一面七个番子一拥而出,正绕过大树杀向柳青青几个人了。
就在这时候,忽见头顶树梢直飞下一个人来。
这个人来得突然.而且身手俐落令人大吃一惊,真是时候,他只落下地便拦住七个番子。
还真吓了这些番子一跳,全都一怔间,立刻挥刀而上,只不过这人的动作太快了,他的身法也十分好看,宛似在起舞似的撞入七个番子中,谁也来看清他的刀是怎么出的,更未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当他闪到七个番子最后一人之后,他发出一声哈哈狂笑,双袖猛一抖间,行云流水般的跃入林中去了。
尹水天也不见了。
尹水天是怎么不见的?原来大伙把眼光放在这位突如其来的年轻人身上的时候,尹水天便痛苦的由两个奔来的番子架上马背冲入林中了。
这真是一场痛快淋漓的搏杀,当一切重紧沉寂的时候,柳青青尖声呼叫了:“司马大侠,你在那儿?”
她叫了两声未有回音,却又听得不知那个方传来了笛声。
笛声带着几许的感伤,也充满了血腥,是的,苏东二又吹起了他那“血魂曲”了。
他在什么地方吹呀,那也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便是司马如龙。
老林中的搏杀就这么的完了,文昌洞还真开了眼界,因为他也是头一回见人如此动刀的。
女昌洞对柳青青道:“一个会用刀的人并不一定称为侠士英雄,唯有挥刀以维正义者真英雄也!”
柳青青道:“舅,有两位英雄,他们……”
文昌洞遭:“是的,两位侠士出刀了,咱们并不孤独啊,是不是?”
柳青青道:“咱们只有五名侍卫了,舅!”
文昌洞道:“够了,我相信这两位侠士就在我们左右,咱们走,绝不回头。”
五名军士也齐声道:“大人,咱们绝不怕死,咱们也不回头。”
文昌洞重重的点点头,他当先绕过倒在路中央的树到了大路上,文昌洞勒住马停下了。
他对五名侍卫吩咐:“挖个土坑,把咱们五名兄弟裹好了暂时掩埋,他日隆重取回去。”
五名军士一听,一齐下马,他们奔入林中,把死的五个弟兄找出来,附近有个石堆,就那么用石堆埋了五个兄弟,那笛声更见凄凉了。
柳青青又发现一个厉害的杀手,这人出手之快几乎超过闪电,那也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手,柳青青已发现她的这点武功想要保护舅舅进京,实在不够瞧。
柳青青虽然如此想着,却也宽心不少。
文昌洞也一样的心中安慰,江湖上果然卧虎藏龙。
柳青青随在文昌洞马后,她轻声的道:“舅,后来的那个侠士刀法更见犀利,这笛声……”
文昌洞道:“能人异士各有各有爱好,这笛声很能令人心中踏实振奋。”
柳青青道:“但这笛声却有些凄凉。”
文昌洞道:“我却以为这笛声有悲天怜人而又愤恨当今豺狼当道的意味。”
于是,柳青青不再言语了。
前面已走出这片老林五七里外了,前面有个小镇,柳青青道:“舅舅,咱们应该住店了。”
文昌洞在马上发现路边有一块界石碑,上面刻的是“清河镇”。
文昌洞道:“住店吧,咱们找一家普通客栈就行了。”
柳青青对五个军士,道:“你们中间快去个人到前面看看,那一家客栈可以住下,要清静就可以了。”
立刻,有个军士拍马往清河镇疾驰而去。
笛声似乎不再听到了。
苏东二刚刚拨马往山边驰,路边的林子里传来声音,那是平和的声音:“苏东二,你还不走?”
苏东二淡淡的道:“司马兄,我还真为你担心!”
司马如龙走出林子了,他平淡的一笑,道:“就为了你出刀杀了七个番子?”
苏东二道:“他们已经扑过文大人与那位姑娘了。”
司马如龙道:“我知道,我也清楚,苏兄弟,我告诉你,文太守的武功不错,真要动手,柳姑娘的少林刀法也足抵挡一时,我便可以杀过去了。”
“哈……”
“你,笑什么?”
苏东二道:“你已认识那位姑娘了,你已知道她姓柳了,哈……不错,那位姑娘实在不错,司马兄,这一路进京你要多多有所表现了。”
司马如龙道:“兄弟,你想歪了,我会……”
苏东二道:“休否认,这是正常的事呀!”
司马如龙道:“正常?难道我真的打算携家带眷远走高飞的离开霍先生?”
苏东二道:“你们双双也可以仗义江湖呀!”
“哈……”司马如龙道:“你好像说成真的一样,苏东二,你还是为你自己,去思想你的珍珠姑娘吧。哈……”
苏东二不笑了。
苏东二木然的看向远方,他徐徐的策马而去,于是,那“相思曲”又吹起来了。
那是令人听了会酸鼻子的曲调。
苏东二的脑海里尽是珍珠的影子。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走失的,清河镇出现了十七十壮汉守在这家“李家客栈”外,他们五更天便来了。
当“李家客栈”的伙计把大门拉开来,他还吓一跳,但这伙计却认识这些人。
伙计冲着一个黑汉抱拳道:“杨师父,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伙计,杨家武馆暂时关门不开了,咱们大伙听了开封文大人这路上的遭遇,兄弟们谁不拍胸脯跟来保驾呀!”
有几个黑壮汉立刻粗声,道:“大人起来没有,咱们要保护大人进北京。”
再细看这批武馆的人,一个个手中握着家伙,除了兵刃,每个人还带着干粮,想是半夜就准备了。
那伙计道:“够义气,我都想跟去。”
他对姓杨的点点头,又道:“我进去瞧瞧,大人是不是已经起来了。”
伙计这才刚回身,柳青青与文昌洞已走出来了。
姓杨的武师只一瞧,立刻单膝就跪下了。
他这么一跪,大伙全跪,文昌洞感动的忙挥手,道:“各位,快起来,这儿不是太守府,快请起来说话。”
十七个大汉黑的白的全有了,那杨师父冲着文昌洞施一礼,道:“大人你为民为朝廷玩上命,你是咱们心中的好官,咱们自愿跟你上北京,大人放心,咱们不支饷也不要钱,只要大人安全到京城,你可不能赶我们走。”
文昌洞道:“各位,不可逞血气之勇,东厂番子们杀人不眨眼,你们不当兵,没理由要你们去拼命,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姓杨的抱拳道:“文大人,咱们这些人没家小,都是武馆练功夫的人,练功的目的何为,强身之外保家邦呀,如今朝中出妖孽,这一回只有大人去卖命,咱们虽然是小民,也不想看着大人一人去冒险,咱们跟定大人了。”
文昌洞还未开口,另外十六人已大声道:“咱们跟定大人了。”
文昌洞看每个人如此坚定,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人民善良,为官者情何以堪呐!”
他对身后五个军士吩咐,道:“一路上多多照顾他们,吃喝由我出钱。”
客栈中早饭送上了,但姓杨的拍拍袋子,道:“咱们带有干粮了。”
哦,十七个怒汉便在门外坐地,各人啃各人的干粮,倒令文昌洞甚是过意不去。
抖然间又加入十七个会武的汉子,柳青青甚为高兴,只不过当她想到东厂番子们个个心狠手辣出刀就要命,她也为这些人担忧了!
穿过一道山沟,谷口那面过来两个大个子,这二人一个肩上扛着叉,一个人手上牵着牛,两个大汉走的快,刹时间迎面遇上文昌洞这批人。
这二人还认识清河镇的杨师父,杨师父已高声打起招呼来了:“喂,艾家兄弟吗?”
姓艾的兄弟二人立刻闪道旁,扛叉的是艾老大,他高声的问道:“杨师父,这是干什么?”
杨师父指着马上的文昌洞,道:“开封府的文老爷,你兄弟还不快见礼!”
姓艾的兄弟一怔,忙上前打躬。
文昌洞点点头,就听艾老大道:“杨师父,这全是你武馆兄弟呀,干什么的?”
杨师父道:“兄弟们知道文大人是好官,文大人一路遭东厂番子们拦杀,兄弟们这是保文大人安全上京呐!”
那艾老大一听双目一瞪,道:“娘的,我也去。”
他对牵牛的兄弟,道:“兄弟呀,你回去对娘说,我上北京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老娘你尽力了。”
那兄弟点点头,道:“去吧,大哥,娘的事你放心。”
杨师父大先他对文昌洞,道:“大人,这位艾兄弟,他兄弟二人武艺精,他们的老爹乃前辈高人艾虎艾大侠,可惜当年泰山大会被恶人坑了。”
原来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之事十分重要,如果十大高手联合,也不会人有今日东厂番子们的嚣张了。
文昌洞对艾老大点点头,道:“艾老大的大名……”
艾老大道:“草民叫艾文,我兄弟叫艾和。”
他干干一笑,又道:“可惜我却未识字。”
文昌洞道:“世上多有不识字的人还知道家邦爱国,可叹那些读了一肚皮书的人,他们却干些欺师灭祖之事,实在可恨。”
那艾文托着钢叉,道:“大人,我们还遇上四十多个番子在七里湾呐,他们会不会……”
“七里湾?”
杨师父一瞪眼,他还回头看大伙。
有个大汉,道:“我家就住七里湾,杨师父,我走前面带路。”
“七里湾有四十多个东厂番子,你以为他们会埋伏在什么地方?”
杨师父想了一下道:“喂,有别的路咱们绕过去,不同他们碰面。”
那人指着正北,道:“一边山—边水,七里湾就有七里那么大,没有别的路,只有一条三个大湾的大路。”
姓杨的忽然对身后的汉子们,吼道:“兄弟们,听到了没有,四十多个东厂兄弟等在七里湾里呐,做师父的不勉强你们,谁怕,此刻回头来得及。”
就听有人大声道:“怕个鸟毛,人死鸟朝上,不死当和尚,一两毛十斤血,五十斤人肉带骨头,奶奶趵,爷们豁上了。”
真是一口当地土话,可也令每个人精神大振了。
文昌洞大为感动,忍不住只想落泪。
“好,好,一群有血有肉有骨气的好子民啊!”
柳青青道:“舅,咱们不再孤单了。”
文昌洞道:“一路走来,但见地方官那副怕死的样子,他们只当不知本官经过,闪躲远远的,就怕惹祸上身,比起他们这些热血的人来,他们不配做他们的父母官啊。”
就在一行又走了五里多,忽的,空中又响起了笛声,是的苏东二的“战刀曲”又吹奏了。
“战刀曲”吹奏的令人心神振奋,姓杨的师父忍不住的道:“听,多雄壮的曲子。”
柳青青在马上淡淡一笑:“各位,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位吹笛子的乃是一位大侠客,还有另一个大侠客,他们在暗中保护咱们。”
柳青青回过头看了一下,又道:“若非他二人的援手,我们到不了清河镇。”
杨师父愉快的道:“太好了,咱们还怕什么?”
笛声越来越清晰,也越发的雄壮了。
已经走过一道大湾了,就听那个家在七里湾的汉子指着大片竹林,叫道:“有人!”
众人一看,只见四十多个东厂番子发一声喊举刀便往这边杀过来了。
这其中还有个猴儿模样的老者只一弹腿就是三丈远,这老者的后面,一个桃花面女人紧跟着往这面杀来。
双方照上面,那猴儿面的老者嘿嘿尖声笑.道:“文昌洞,你就在阴阳道上快活吧!”
那桃花面女子尖声,道:“老猴仙,少同他罗嗦,杀了走人呐!”
听得女子的叫声,便知道这猴儿相的矮瘦老者是何人了。
不错,当年也参与阴谋十大高手的黑道枭雄,人称“猴仙”的吕太白来了。
那女的也是有名的厉害人物,人称“秦关弧精”成青玉的便是她。
当年吕太白也同“花蝴蝶”东方水儿有一腿,但姓吕的还是姘上了成青玉。
想也想不到,这二人也出山来了,想是东厂发觉这些日子遇上了麻烦人物,才又把他们邀出来了。
吕太白指着马上的文昌洞对女的道:“咱们只管杀了狗官,别的事就别管了。”
果然,那成青玉尖刀指向文昌洞,尖声道:“文太守,对不起你了。”
她忽然拔身而起,飞身中尖刀已往文昌洞刺去。
文昌洞抖剑斜劈,口中厉吼:“大胆!”
柳青青已出招拦住吕太白了。
这时候清河镇的杨师父大声吼叫:“兄弟们,杀呀!”
再看艾老大,一把钢叉左挑右刺,三个番子难进他的身,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了。
谁也没说话,好像双方有约定似的,人人搏亲,而且非要杀出个结果才罢手。
文昌洞被女盗成青玉三几招逼他下了马,五个侍卫早已加入战团了。
柳青青很焦急,因为她三刀劈过便知道这个猴儿相的小老头厉害,她以为能撑个十招八招就不错了。
这是七里湾最中间,这时候,忽见自后面又闪出十多名番子握刀奔来了。
原来这是采取包挟围杀,文昌洞这批人的退路也被堵住了,想逃或退走也困难。
这包围的十多名番子还未扑到,打横闪出个瘦汉来了,只见他一声冷哼,道:“司马大爷就等你们出现了。”
他这是突然现身,十几个番子还未及反应过来,司马如龙已撞进他们中间了。
真的是残忍。
就见司马如龙身如龙马,龙行在人群中出刀如洒出一道道的极电一般,当他游走到这些人的最后面,地上已死了一大片。
司马如龙大声吼:“柳姑娘,我来了。”
就在同一时间,苏东二也到了。
苏东二道:“还有我。”
司马如龙平飞掠过去的时候,柳青青手中的刀已被“猴仙”吕太白夺过去。
柳青青刀子脱手往侧闪,吕太白用柳青青的刀送了上去,时间上真是太巧了,正被司马如龙的手中杖挡个正着,他把柳青青救下了。
司马如龙与吕太白照上面,先是以杖拨打七次,但吕太白却嘿嘿冷笑,道:“娘的,多年未痛快的搏斗了,你小子好像还有两下子。”
司马如龙道:“你这老小子终于露面了,吕太白,你千万别保留,你会后悔的。”
吕太白边杀边冷冷道:“小子,你是准?你怎知老夫之名?”
司马如龙道:“当你躺下去的时候,我会站在你淌血的地方告诉你的。”
吕太白尖声道:“少吹牛,你接招吧。”
这两个人由路中央杀到了边上,好像是个平手。
但另一边就不一样了。
苏东二拦下成青玉,那成青玉也快得手了,却突然出现苏东二,成青玉这女人只一看苏东二的丰采不错,她还吃豆腐的笑道:“哟,年轻轻的来找死呀,不如跟我回家去,夏天给老娘打扇子,冬天为老娘暖被窝,包你有好处享不尽……哎唷!”
她话未完,苏东二的尖刀突现,狠狠的截在她的手背上。
为什么会戳在她的手背上?那是她想伸手去摸一把苏东二的面颊才被扎了一记。
“小没良心的,你玩真的呀!”
苏东二冷冷道:“你找野男人找错地方了。”
“杀!”
这个女人也泼辣,挽了个刀势便撞向苏东二了。
苏东二是什么人物,这女人上当了。
苏东二的身子只一吸一送的错半步,好快的一刀切过去,切得成青玉—声尖嗥:“哎……唷……”
那一刀真够快,苏东二自左向右平切,成青玉也被刀切得立刻标出鲜血来。
她似乎想起再杀,但她忽的拔身半空中,大声喊道:“太白呀,点子太硬了,我快完了咧。”
成青玉边叫边逃,直往竹林中遁去。
苏东二就未再追,他担心再有厉害人物出现,便紧紧的守在文昌洞身边。
就在这时候,就听吕太白抖着左手大声叫:“手,手,手指头啊!”
他又使他的“神仙一把抓”,去夺司马如龙的手杖,他抓住了,但司马如龙却抽出一把细长锋利的刀生生把他两个指头削掉。
司马如龙笑道:“手不重要头重要。”
好凌厉的一刀切,吕太白急忙暴跳三丈高,却在腿上挨一刀。
吕太白标着鲜血就往林中逃,也就是成青玉才逃不久的时候。
柳青青抓回自己的刀便扑向番子们杀去,她要司马如龙看看她不是个不行的女人。
而司马如龙还真的看过去,他的面上露出了笑意。
文昌洞忽的大吼:“你们这些东厂番子们,中途拦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还不快住手!”
他不说还好,只一吼间,附近五名番子冒着鲜血奔杀过来。
司马如龙对苏东二道:“我不争功,看你的了。”
苏东二话也未说,打横直拦上去。
他的刀法辛辣,当光焰甫出,那已是划过人肉之时,敌人几乎认不出他刀出何处,五个番子已倒下去了。
竹林中渐渐的不再有杀戮了,当姓杨的武师全身是血的走出竹林时,正与姓艾的碰在一起,姓艾的钢叉还端在手上,他的钢叉上面还有血肉挂在上面。
真惨,五个侍卫都死了,使清河镇来的十七个人全部挂了彩,死了五个人。
竹林中的尸体横陈,四十多个番子只逃掉七个,余下的全死在地上,这光景看的文昌洞—声叹息。
姓杨的武师走过来了:“文大人,小民们至死也要保大人进京。”
文昌洞感动的拍着姓杨的武师,道:“够了,你们已为朝廷尽了力,回去吧,你们身上在流血!”
姓艾的顿着钢叉,道:“难道大人不再去北京了?”
苦笑一声,文昌洞道:“去,便是只本官一人也要往京城奔去。”
姓艾的道:“那么,咱们一路跟去。”
文昌洞拉住外甥女,道:“现在本官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能再叫你们拼命,听我的,回去吧!”
柳青青低头看了司马如龙一眼,再对十二个受伤的大汉们,道:“我舅说的对,你们已受了伤,不宜再动刀,尽早回去治伤要紧。”
有个汉子谨:“大人,咱们原打算看着大人走进北京城的,就此回去,草民们实不放心呐!”
文昌洞道:“你们已感动本官了,又何必倒卧在荒郊令本官内疚?”
司马如龙开口了。
他淡淡的道:“各位,此去北京,大人的安危应该在我二人的手上,各位尽请放心的回去吧!”
苏东二吹起笛子了,他当然又吹起“血魂曲”了。
文昌洞对着这些血性汉子们深深一揖,道:“各位的表现可上对苍天,本官特此致谢,请回吧!”
哦,就见姓杨的武师单膝跪下,后面十一个人也跪下了,大伙这么一跪,便司马如龙也感动了。
姓杨的武师道:“咱们这就回头,但有一句话要对两位侠士一表。”
他这话出口,苏东二收起笛子了。
姓杨的高声道:“咱们重托二位侠士了,但愿二位侠土护送文大人平安进京,咱们在清河镇摆酒致意了。”
也不等司马如龙与苏东二表示什么,这些人立刻抬着死者,扶着伤的转回清河镇了。
文昌洞看看身边,除了柳青青之外,便是两个他心目中的侠义之士了。
文昌洞对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道:“此去北京尚有一半路程,能否安全赶去京里,全靠二位大力协助了。”
司马如龙道:“大人,草民老实一句话,草民原是负有保护大人安全之责,想不到东厂番子们会如此大张旗鼓沿路拦卡连连,还好有我这位兄弟相助。”
他拍拍苏东二肩头,又道:“大人放心,他们想动—动大人,那得踩过咱们身子。”
苏东二又吹起笛子了,他那面上露出坚毅之色,于是四个人上马往北驰去。
苏东二在最后面,他走的很慢,“血魂曲”令他双目盯着竹林中的尸体而木然。
在那“血魂曲”中有一段无奈的词曲:“人呐!生长的过程何其艰难,人呐,死亡又何其容易,那高贵的鲜血呀,就那么卑贱的任人溅踩哟!”
苏东二的笛声是感动山岳的,他也令柳青青心中升起一股难以高攀之感!柳青青与司马如龙并骑着马,她不时的看看司马如龙,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文昌洞不时的一声叹息,他在悲叹与他同来的十名侍卫,如今竟然一名也没有了。
于是,他们四人来到石门了。
由石门往西便是娘子关,霍天行便住在娘子关附近的平定镇郊紫竹林。
其实,这时候霍天行也不太平,因为东厂番子们知道了他是暗中主谋之后,来了!文昌洞上四人进入石门镇,立刻由苏东二带着找了一处客栈,这一带苏东二最熟不过了。
那家客栈也是苏东二固定住的客栈,就如向他在娘子关必住在“黄土客栈”是一样的。
大街北头有个场子,十几匹马栓在一起,两个修马蹄的铁匠把火架炉子支在“高升客栈”的招牌下面正在托起一支马蹄子敲打着。
就在这时候,自客栈中跳出一个伙计迎向苏东二,这伙计笑得吱吱怪声,道:“是你呀,爷,快三年未见着你上门了,变得稀客了。”
苏东二落下马来,道:“伙计,两间干净房间,地方越清静越好。”
伙计道:“苏爷不是喜欢那间小—号的房间吗?”
苏东二道:“留着,今夜我们两人住。”
四匹马拉上槽了,另一个伙计走过来,他领着苏东二四人往二门走,还笑道:“前夜里住了几十个……”他左右瞧瞧把声音放低又道:“住了几十个东厂番子,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一时间二门院没客人敢住。”
司马如龙瞧瞧苏东二道:“咱们不住二院,兄弟,安全第一。”
文昌洞道:“伙计,把文房四宝送我房中来。”
伙计一看,是个官呀.不由吃惊道:“客爷你是……”
柳青青道:“不许张扬出去,大人乃开封府太守,文大人。”
伙计一听忙施礼,道:“小人无知,小人无知。”
文昌洞道:“口风紧些,快把文房四宝送我房中。”
伙计掉头便往前屋奔去。
柳青青道:“舅,你打算写奏章?”
文昌洞道:“这一路上死伤那么多人,这也就是东厂番子们的罪状,魏者奸的劣迹,不能漏掉。”
苏东二拉着司马如龙走到转角的小客房中,他要了酒与小菜,这二人就在房中喝上了。
柳青青便在与文昌洞吃过夜饭之后,她紧守在文昌洞的房中,那文昌洞果然又淋淋洒洒的写了五张状纸才算完事,他对柳青青道:“回房去睡吧!”
柳青青道:“舅,夜里清醒些。”
她走出客房,听得司马如龙与苏东二正在小房间吃酒,她很想过去,但想了想还是回房去了。
酒已足,饭已饱,苏东二道:“前半夜你幸苦,后半夜我替你,司马兄,我要睡了。”
一笑,司马如龙起身便走出门去。
司马如龙很干脆,手拿那支木杖直不楞的就站在走廓下,他站的四平八稳,好像一座门神似的不稍动。
足有一个更次了,房间的门拉开了,那是紧邻文昌洞房间的门,是的,柳青青走出来了。
柳青青手上提着一个毛毯,她轻盈的走近司马如龙,低声道:“司马壮士,披着吧!”
司马如龙一笑,道:“姑娘还未睡?”
他不拒绝,接过毛毯披在身上。
柳青青道:“眼睛闭上了,但无法睡得着。”
她边说,边帮着把毛毯为司马如龙裹上身:“霜夜寒冷,你怎么不动?”
司马如龙一笑,道:“柳姑娘,一动不如一静。”
“这是什么话呀?”
笑笑,司马如龙道:“我可以告诉柳姑娘,我这么站着,可也听到五丈外的动静,尤其是大人房后面,任何稍有风吹草动都难逃被我发觉。”
柳青青真大方,她把手按在司马如龙的手背上,道:“我与舅何幸,有你们二位的大力支助,心中十分感激,不知如何回报!”
司马如龙但觉手背滑润,少女的矜持在他的面前消失了,他直直的看着柳青青。
这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愿先把目光移去。
而司马如龙谈淡的道:“我还可以告诉柳姑娘,我与我那苏兄弟,都是奉命来保护文大人的。”
柳青青吃—惊,道:“奉谁的命?”
司马如龙道:“那就不能说了,你包涵。”
柳青青道:“这个人必然神通广大,我舅并未向外张扬,这人就派你们来了。”
司马如龙只是干干一笑。
柳青青把身子贴近,道:“司马壮士……”
司马如龙道:“柳姑娘,我明白,但我们此刻重任在身,恕我无法把内心的话表达出来。”
柳青青腼腆一笑,道:“我懂,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陪你了。”
柳青青转而往房内走,她走到房门又回头,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明亮了。
司马如龙已经枯守在文昌洞与柳青青房门外四更天了,他不见苏东二出来接班,抬头看看半圆月便往小房间走过去,就听得暗角处传来苏东二的声音,道:“轮你安心睡吧,五更一过我叫你。”
司马如龙打个哈欠把毛毯往暗处抛去,道:“接着,这玩意满暖和的。”
苏东二又把毯子抛回司马如龙了。
大街上响起四更梆子声,打更的刚走没多久,这家客栈的后房坡上一条细长的影子过来了。
她是个女的,而且她的身手比之白天几次交手的人要高过许多。
至少,苏东二以为这女子的轻功扎实。
苏东二的鼻子耸动,双目睁得圆圆的,要看这女的想干什么。
只见月光下,女的一个半转身,哦,苏东二大吃一惊,心中在大叫:“天呐,她怎么进关来了。”
苏东二看到这女人,心头吃一惊,更急急忙忙的自袋中把两粒解毒珠塞进鼻孔里。
苏东二自言自语:“娘的老皮,个‘老超渡’葛红,别是又想弄出你那‘摧命毒瘴’吧!”
苏东二最担心的莫过于女人使用她的闻入鼻孔就死人的“催命毒瘴”,听霍天行说,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就是另外九大高手在不知不觉中昏死在山上。
苏东二也永远忘不掉与珍珠一起,再加上个小王子朱全,三人走到这女人与她的姘头“河间阎王”屠天云在荒谷口开的野店之事,若非葛红想要个活的珍珠,只怕他三人早已不知不觉的死在她那野店中了。
苏东二当然不会忘了那盏灯。
葛红在灯上放置毒药,人们自然会联到毒瘴。
此刻,只见这“老超渡”葛红从第一间房查看,她还仔细的看,也推开窗往里看。
葛红再也想不到,黑暗的角落里还会有个令她头痛的厉害人物准备向她出刀子。
葛红终于找到了文昌洞的客房了,她咧嘴一笑,立刻自怀中摸出火摺子准备点火燃毒物了。
她的火摺子迎风在猛抖,黑暗中苏东二冷冷的开口了:“‘老超渡’,你也进关了,就不怕霍天行找你。”
“谁?”好低没的回声。
“怎么,忘了我是谁呀,嘿……”
葛红抖然看向发声地方,人未到,一把毒药撒过去,却也撒出了刀光一现。
“哎哟!”
葛红嗥叫着暴退,双臂之中不知是那条臂挨一刀,标血疾退中,苏东二闪出来了。
葛红一看是苏东二,不由大吃一惊,道:“苏东二,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东二道:“等着你来呀!”
葛红大怒,抖然出刀如电,十七刀她一口气砍过去,苏东二冷笑,道:“玩毒你高,玩刀你还差远了,‘老超渡’,我先卸下你一条臂再慢慢的折磨你。”
苏东二的身法疾变,葛红巳轻叫一声,道:“后会有期,早晚新帐旧帐一块清。”
葛红已腾空上了房,她跑的真快,鲜血自地面连上屋瓦,她也认了。
苏东二原是要追上去的,他相信他可以追到葛红,而且也能杀了她,但苏东二想着另一人,那个人便是“河涧阎王”屠天云。
如果他追葛红,屠天云万一趁机出手,这种当可不能上的。
苏东二就是因为想到这上面,他才未追杀葛红。
其实屠天云在关外的伤重,他至今还在养伤呐!苏东二很是忧愁,如果有个葛红,这女人善用毒,只一个不小心就上当。
苏东二自鼻孔中挖出两粒劈毒珠,小心的塞入怀里,他抬头看天色,四更才刚过一半。
苏东二取出他的笛子,他吹起来了。
半夜四更天,客栈中吹的什么笛子?当然全惹人厌了,司马如龙就不喜欢笛声。
然而苏东二这时吹的笛子无声。
无声比有声难吹多了。
苏东二吹着无声笛曲,他陶醉了,只要看他的面上表情就知道他是多么的沉迷于他这无声笛曲中。
苏东二吹着,也几乎落泪,因为他吹下多年的笛子只不过只有一位知音,那位知音便是珍珠。
苏东二吹着无声笛更见功力了,他也似乎看到跟前珍珠在向他抚掌笑了。
斗转星移,夜已远去,东方已见鱼肚白,各房的院子里地上一层寒霜,这应是寒冷的,但苏东二的额头有汗水,他仍然在吹着笛子。
吹着无声的笛子。
于是,柳青青第一个向他走过来了。
这光景看的柳青青也楞然,她低声的道:“苏壮士,你吹笛无声,这是什么功夫?”
苏东二收起笛子笑笑,道:“柳姑娘,你起来了。”
柳青青道:“苏壮士,你同司马壮士均是异人咧,你们的嗜好……”
苏东二哈哈一笑,道:“咱们不是异人,柳姑娘,我到前面去叫伙计备吃的也把马拉出马廊来,烦你姑娘去把我那伙伴叫起来,大人的安全要注意。”
苏东二立刻往前走去。
柳青青当然明白苏东二的意思,苏东二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去接近司马如龙了。
柳青青十分高兴的走到角门内的小客房,她发现司马如龙怀抱着她送的那张毯子呼呼大睡呐!笑笑,柳青青走到床前,她轻轻拍拍司马如龙,小声细气的道:“司马壮士,司马壮士!”
司马如龙呼的一抬头,他见是柳青青,笑笑,道:“柳姑娘,是你!”
“天亮了,咱们早安排上路了。”
司马如龙道:“我那苏老弟,他干什么去了?”
柳青青道:“安排上路的事呀!”
他们还不知道四更天几乎出事。
文昌洞文大人已经骑上马了,柳青青把文大人的一应奏章用黄绢布包扎背在背上。
这时候苏东二才拉过司马如龙,道:“司马兄,前途不太乐观。”
这句话出自苏东二之嘴,司马如龙就知道事态严重,他看看左右,低声道:“老弟,发现什么了?”
苏东二道:“不是现在发现,昨夜四更天。”
司马如龙道:“四更天有人来?”
“不错!”
“谁?”
“葛红!‘老超渡’葛红!”
司马如龙双眉一紧,道:“霍先生说的那个毒婆子?她不是你说的,她在关外吗?”
苏东二道:“不知怎么的她又回来了。”
司马如龙道:“而且还找到客栈来了。”
苏东二道:“所以我认为事态严重了。”
司马如龙已骑上马,他淡淡的道:“兄弟呀,你可曾同她过招了?”
苏东二道:“也伤了她,只不过这老油条女人太狡猾了,她掉头便逃!”
“为何不追杀?你应可追上她的。”
“我当然想追杀,但我有顾忌!”
“顾忌?什么意思?”
苏东二道:“这毒女人有个姘头叫屠天云。”
司马如龙道:“河涧阎王!”
“不错,是个杀人王,我如果追杀葛红,万一屠天云趁机对大人出手,岂不中了他调虎高山之计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叫我的。”
“当然,如果是你,也不会叫我起来帮忙,是不是?”
司马如龙道:“你说对了,咱们都是一身傲骨。”
苏东二道:“我可得提醒你,如遇上那毒女人,你得把鼻孔堵起来,最好站在上风动,小心上当。”
司马如龙道:“会的,我会注意她的。”
苏东二道:“司马兄,你也要提醒柳姑娘与文大人,这件事马虎不得。”
司马如龙道:“这件事应该你向文大人与柳姑娘说去的,又不是我看到葛红。”
“哈……”苏东二笑了。
他指指前面的柳青青,对司马如龙道:“人家柳姑娘已钟情于你了,怎么的,你装老实呀!”
司马如龙道:“那是你说的。”
苏东二道:“你不会当局者迷吧,司马兄!”
司马如龙道:“我清醒得很。”
苏东二道:“我把机会为你造就,你应该谢我呀,哈……哈……”
他拍马疾驰,越过前面的文大人与柳姑娘的时候,他对柳姑娘道:“有要紧的事,由司马兄对你说了,千万别惊忧文大人呀!”
不等柳青青问什么,苏东二已拍马远去了,文昌洞对远去的苏东二点点头,道:“青青,这位苏壮士满面英气勃发,他内功必已高绝。”
柳青青道:“舅,他吹笛子也高明。”
回过头,她才发现司马如龙正在瞧着她。
柳青青对文昌洞,道:“我去问问司马大侠,他有什么事对我们说!”
文昌洞道:“应该问明白,舅抱必死决心,上京奏本章,如能平安回汴,咱们大幸了。”
柳青青道:“天下庶民大幸,舅!”
她拨马转到后面的司马如龙身边来,那一双肯亮的眸子一闪耀着炽热的光辉,秋波策转,引起她桃腮微红而又脉脉含情的道:“司马壮士,听苏壮士讲,你有些什么……要对我讲?”
她再把声音放低,又道:“不论什么事,你尽管直说,别顾忌!”
姑娘能说出这话来,她对男方已是心相许而期待了,司马如龙当然知道。
司马如龙微微一笑,道:“柳姑娘,苏东二应该早对咱们说的。”
柳青青道:“说什么?”
司马如龙道:“昨夜里有情况。”
柳青青吃一惊,道:“有敌踪?”
司马如龙道:“不错,就在四更天。”
柳青青眨动着惊讶的眼神,道:“四更天?怎么我没有听到什么?”
司马如龙道:“来人是魔头,武功不但高,而且善于用毒。”
柳青青惊道:“是什么样的人?”
“女魔头,她叫葛红,当年江湖上十大高手会泰山,原是一次结合对付几个黑道魔头,却不料消息走漏,引来几个魔头的不满,他们暗下毒手,当场中了这女人的‘摧命毒瘴’而死了九个高手。”
他似乎在对柳青青说故事似的,缓缓策马而行,而柳青青与他并马,听的十分用心。
司马如龙接道:“事情发生以后,十大高手只逃出霍先生一人,几个阴谋的黑道人物为了怕九家弟子们报复,纷纷走避边荒躲了起采,这毒女人就与她的骈头屠天云远去关外。”
他看看前面的文大人,又道:“柳姑娘,这毒女人的毒十分霸道,中人必死,你可要处处小心了。”
柳青青道:“太可怕了!”
司马如龙道:“只不过这女人昨夜被苏东二杀伤了,一两天她必不会再出现。”
看出柳青青的面上缓和多了。
她摇头一叹,道:“司马兄,我便老实对你讲,当初我以为有我在途中护着我舅,我舅的武功也不错,再加上咱们精挑慎选了十名军中高手,原以为路上绝无问题的,唉,岂知差远了,若非遇上二位壮士,我们几乎走不了两天就惨了。”
笑笑,司马如龙道:“并非遇上我二人,姑娘,我说过,我二人也是奉命前来保护大人的。”
柳青青第二次听了这话,她很想知道这人是谁,但她更知道司马如龙是不会说的。
“这位派你们来的人必是神龙!”
司马如龙并不回应,他只淡淡一笑。
柳青青伸过手,她也拉过司马如龙一手,低声而又半带羞的道:“司马兄,谢谢!”
司马如龙好像有些触电般,但觉一团柔夷的手握住他那青筋暴露的手,令他双目几乎“冒火”!就这样,二人并骑往前走了几里路,柳青青这才把她的手收回来。
忽的,她赧然一笑,道:“再谢谢!”
于是,她拍马追上文昌洞去了。
司马如龙反而楞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懂柳青青为什么要“再谢谢”!司马如龙到了这时候,他才体会出苏东二为什么说是“机会”二字。
司马如龙心中在呼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及时的把握住他们的机会呀!从石门镇往北京,已没有什么高山荒林了,苏东二策马往容城,那是由石门镇去北京的中途站。
便文昌洞也知道,过了容城就是北京城,这—段路上行人商旅也渐渐多了起来,东厂番子们便是嚣张,也得有所顾忌。
苏东二吹的笛子甚为轻快好听,柳青青还回头对司马如龙笑笑。
司马如龙就是不爱听苏东二的笛子,其实苏东二也应在此刻与文昌洞三人同行了,因为前面是坦途,但苏东二爱吹笛子,苏东二也知道司马如龙不爱听,苏东二识趣,他仍然远在一两里外的前面吹他的笛子。
其实这就如同有人喜爱抽烟,有人喜爱喝酒,苏东二若是不吹笛子,他就觉得缺少些什么!果然,这一天十分平静的过去,当苏东二发觉容城西门内一有太白酒楼时候,他只是往酒楼内瞧了一眼,然后便在附近的一家“小北京客栈”门前下了马。
这儿也就是“小北京客栈”够清静,两个伙计守在大门外等着接客人了。
苏东二看看附近,他对伙计道:“后院有清静房间吗?伙计!”
那伙计笑笑,道:“咱们这儿吃的有套餐,住的有套院,你客官要清静的,就住套院吧!”
苏东二还是头一回听“套院”这名字,他问道:“什么样的套院?”
“院中有院呀!”
另一伙计道:“后大院辟了两个小院,院门一关之后,那就不会有外人再进得去,当然也就清静了。”
苏东二一听,一锭银子塞在一个伙计手中,道:“咱们要一个套院,伙计呀,一共四匹马要好生的喂个饱,一应吃的送过去。”
他回头指向过来的文昌洞三人,又道:“来了。”
两个伙计迎上去,侍候着先把四匹马拉入马廊,苏东二再看看左右,才当先往“小北京客栈”中走去。
没有人开口说话,司马如龙没有,柳青青也不问。
一行跟着伙计到了后院,果然发现有两个小院,那伙计在右面的院门走过去,苏东二这才发现这小套院一共四间客房,院另还栽种着各色菊花,十月里巳绽放出美丽的花蕊,好看极了。
院子正中央好大一棵梅花树还未完全开花,倒已闻到了梅香清味。
柳青青便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好呀!”
苏东二对司马如龙,道:“咱二人分住两边房间,中间的由文大人与柳姑娘用。”
司马如龙已吩咐伙计送吃的了。
四个人围坐在文昌洞的房间中,四方桌子各坐一方,那文昌洞还要了酒莱,他当先举杯对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道:“二位义士,这一路下来,全仗二位义土的大力协助,文昌洞才会平安的来到此地,过了今夜,明日就到北京城了,是生是死,很难预料,所以今夜我向二位义土碰杯致谢。”
他也要柳青青举杯,又道:“干!”
司马如龙道:  “文大人,休得客气,咱们敬的是忠良之臣,爱的是善良之人,文大人一片忠肝义胆的忘却性命而走北京,咱们自应舍命保护,这客套便俗气了。”
苏东二接道:“咱们还打算陪着大人上殿呐!”
文昌洞摇手,道:“此事万万不可,到了北京,我自会跪守午门外,且看那魏公公如何对待我这不要命的人。”
四个人吃了一大半,忽的,院门有人在叩。
司马如龙看看苏东二,道:“会不会是伙计。”
苏东二道:“司马兄,有句话你知道。”
“什么话?”
“黎明之前会黑一阵子。”
笑笑,司马如龙道:“我懂!”
只见苏东二站起来,他把两粒辟毒珠悄悄的塞进鼻孔,便起身走出房门。
穿过花巷,苏东二到了院门后,他冷冷的道:“外面什么人?”
一个伙计回应,道:“客官,有贵人到访!”
苏东二一怔,他还是把院门拉开了。
那是一位十分阔气的中年人,头戴一顶丝巾帽,锦缎丝袍外罩狐皮坎甲还露出一撮金黄色狐毛花边沿上。
天黑不见他足穿什么,但见一块碎银子塞在伙计手中,喜的伙计只叫“谢”!这中年人再看看苏东二,他扬了一下左手的黄缎包,冲着苏东二一笑,道:“文大人在吗?”
苏东二冷冷道:“你是谁?”
“在下姓桂!”
苏东二看这姓桂的面无血色,只道是天冷冻的,但他穿的很好,再看他的手,手指头好像不见肉。
苏东二就是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物,总以为必是京中的人,苏东二怔怔的,因为他又想,这人的口音又不似京中人的口音呀!姓桂的开口一笑,道:“在下是来拜见文大人的,麻烦兄弟带个路。”
苏东二道:“有事?”
“兄弟,当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才冒死前来!”
“什么事?”
“进去见了文大人便知道了。”
笑笑,苏东二道:“朋友,我想看看你这个包里面是什么东西!”
姓桂的道:“可以,可以。”
他摊开在手掌上,右手五指迅速的把黄缎包打开来,只见里面只不过一张红柬与一件古玩而已。
苏东二道:“这是做什么的?”
姓桂的道:“十分重要,可容我到房中再细说?”
苏东二见这人的指甲稍长之外,身上不可能带有什么兵刃,便把手一指,道:“这边来!”
他边走边问,道:“桂先生见过文大人没有?”
“不曾见过,这次头一回。”
“头一次呀,你怎知文大人到了容城?”
一笑,姓桂的道:“当然知道,文大人一路辛苦,消息已经传进京中了。”
苏东二道:“那么,你桂先生与东厂的人是不是一伙的呀!”
姓桂的道:“你看我像不像东厂番子?”
苏东二道:“你是要我猜了?”
二人说着,已到了客房门口,苏东二往房中一瞧,他笑笑,立刻对房中,道:“大人,客人来了。”
“请进来吧!”
苏东二把姓桂的带进门,自己闪身门内边,只见桌上摆的是三副杯筷,柳青青在一边正为大人斟着酒。
姓桂的匆匆走到桌前,甚是恭敬的施一礼,然后再四下里瞧不已。
苏东二道:“咦,你瞧什么?”
姓桂的道:“只说你们到了四位,怎么只有三位?”
苏东二道:“你是来见大人的,你管咱们来了几位。”
姓桂的一笑,道:“是,是,我失言!”
他把手上黄缎包托在掌上,自己拉子一把椅子坐下来,道:“文大人,我姓桂,桂大雷就是我,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代人前来送件东西。”
“打开来,什么东西?”柳青青一边冷冷的说。
姓桂的道:“三件东西,样样令人心动。”
他边说边把黄缎包打开来,只见第一件是个红柬,上附京城广记银号银票一张,面额一万两白银。
他把银票小心的搁在大人面前,再拿起另一张红柬,笑道:“魏公公的意思,三月之内调派文太守为豫皖骁骑大将军。”
他指着一个雕刻精致的玉钿盒,道:“这是公公特别赠送的玉器,你打开一看就知道了。”
就听大人冷冷道:“又加了证物三件,哼!”
姓桂的道:“大人,何不打开这钿盒一看究竟?那可是稀世之宝也!”
“不用打了,你可以回去了。”
姓桂的双手真快,他一把取过那玉钿盒在手,双目之中泛血红,他的面孔更灰惨了。
只见他很快的把钿盒打开,钿盒先是冒出黑烟,随这发出“丝丝”响声,一撮乌黑牛毛细针直往大人射去。
苏东二出手也不及。
柳青青立刻拔出刀来一边闪。
就听得一声冷叱:“狗娘养的。”
大人的身子往后倒,倒的实在令人吃惊,太快了,快得姓桂的只笑了一半便笑不出来了。
只听得“叮叮”细声传来,粉白的墙上一片黑星子,牛毛毒针全扎在墙上了。
姓桂的一声冷吼:“可恶!”
苏东二却大吃:“小心烟有毒。”
只这一声叫,大人与柳青青已奔出房外了。
苏东二不怕,因为他早就把鼻孔堵住了。
苏东二一声冷笑:“那里走!”
他挥刀便杀,不料姓桂的一指如尖匕,抓、拿、拔、切全用上了,他还嘿然冷笑不已。
姓桂的边冷笑,边闪耀,他还开口道:“娘的,十年江湖不再,倒冒出你这娃儿逞强了。”
苏东二心中一动,咬牙道:“狗操的,你不留下你的大名呀,死了咱到那儿为你报丧呢!”
姓桂的嘿嘿道:“报丧?说出来吓死你。”
苏东二道:“没关系,苏大爷是吓大的,多吓一次又何妨。”
两个人还在拆招较量着。
姓佳的道:“‘湘西僵尸’桂大雷,娘的,你听过吗?”
苏东二当然没听过,但门外的大人听过。
门外的大人不是文昌洞,文昌洞早躲到另—房中不出面,苏东二去开院门的时候,司马如龙就叫文大人快快躲到另一房中了。
院外的大人当然是司马如龙,他听得房中的声音,大声道:“苏东二,这家伙大有来头,当年也是暗中对十大高手玩阴的桂大雷,江湖人叫他桂打雷,湘西僵尸弄尸毒,那毒烟……”
司马如龙把姓桂的底牌掀开来了,听的姓桂的哈哈狂笑,而苏东二这才明白,难怪这家伙能挡过他三次神奇的刺杀。
苏东二在房中与姓桂的搏斗着,姓桂的拼命的阻杀,他心中越杀越慌,因为他以为苏东二应该早已中毒倒下才是,为什么他不倒,反而精力更旺盛。
他怎知苏东二早把两粒辟毒珠塞入鼻孔了。
房中搏斗的凶,而司马如龙却在院中,道:“苏东二,别堵住房门,叫他出来吧!”
苏东二却在这时猛一斜身欺近,就听姓桂的—声雷嗥:“吁!”
他叫的声音也特别,可是与别的挨刀人一样也在标血,而且血标的似有声音,声音是“丝!”
苏东二的—刀扎在姓桂的胯骨上,当苏东二拔出刀的时候,姓桂的一头撞到院子里。
姓桂的人尚未站定,一道冷电激射过来。
“切!”
那正是司马如龙迎面一刀。
这一刀原是要取姓桂的命,刀刃是照他头上劈,这姓桂的也非泛泛,他猛一闪,却是肩头—块半斤皮肉叫司马如龙切下来。
“吁”
又是这一声怪叫,也许僵尸就是这样叫声。
姓桂的叫着一弹三丈高,他跃上屋顶就往黑处逃,那鲜血一路也洒向远处了。
苏东二追出院中,只见柳青青提刀捂着口,这光景她吓坏了。
苏东二开口了:“司马兄.你这一刀吓坏柳姑娘了,你罪过呀!”
司马如龙收刀,他走近柳青青,他刚张开一臂,柳青青便投入他的怀抱中了。
柳青青哭了。
她抽噎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恶人要杀我舅,难道已无天理了?”
司马如龙道:“有,当然有天理。咱们还未倒下呀!”
于是,文昌洞自另一房中走出来了。
文昌洞对苏东二与司马如龙,道:“太可恶了,他们非置本官于死地呀!”
司马如龙扶着柳青青,道:“大人,你们早早安歇,我二人自有安排。”
文昌洞道:“刚才若非你的计谋,本官已死在那人手中了。”
司马如龙也相信,除了他的反应快,稍慢一丝时间,他也难保不被毒针射中。
当然他也知道,文昌洞的武功只能在马上交手,在这儿却施展不开。
江湖中的阴毒他想应付?差远了。
柳青青与文大人回屋了,谁还有心情再吃喝,还是关上房门与后窗早早睡下。
文昌洞明白一件事,明日进京才是一次生死之大事,他下决心豁上了。
文昌洞不卯足了劲豁上也难了,因为这一路上多少死难之士为他而死,而且无怨言,多少热血男儿,那么甘心情愿的为他齐往正义之路共生死,他能不拼命吗?这—夜文昌洞有一半时辰是怒视着难以合上眼的。
这一夜苏东二又与司马如龙分担文大人的安全。
当然,苏东二免不了再一次吹起了无声笛,那比之有声音更见功力。
天就快亮了,文昌洞先与柳青青二人步出房门来。
苏东二已上前,道:“吃的已备,咱们为了赶路,就在路上凑和着吃些吧!”
文昌洞点点头,道:“也是我想的,尽早快马赶进北京城。”
司马如龙与柳青青过来了。
文昌洞已经坐在马背上了,他忽的又下得马来。
文昌洞对柳青青与司马如龙,道:“你二人过来,我有心里话对你们说。”
司马如龙与柳青青走到文昌洞身前,就见文大人一手搁在司马如龙的肩上,道:“司马壮士,你可知我这外甥女的父亲是何人?”
司马如龙道:“大人指教。”
一笑,文昌洞道:“她父亲当年也是一位血性人物,少林俗家弟子,大侠柳文堂的便是。”
“柳文堂?”
“不错,你可曾听过?”
“听过,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
柳青青忍不住的哭了。
文昌洞道:“原来你已知道当年之事了,不错,那时候青青十多岁,她虽女流,却立志学父之风……”
他看看柳青青在拭泪,又道:“司马壮士,我见你们还合得来,而我此次进京,是生是死实难预料,所以在我进京之前,我要把青青的终身托付于你,万一我不幸,你们仍可双双仗义江湖行,也不枉咱们忠心侠义之风,司马壮士.你意如何?”
一边的苏东二暴吼一声,道:“司马如龙,叩谢呀,你这驴!”
司马如龙果然欲向司文昌洞施礼,却被文昌洞拦住了。
文昌洞看看青青,道:“孩子,你不会嫌舅鲁莽吧!”
柳青青低声,道:“舅,怕是我不配。”
文昌洞哈哈笑了,他对柳青青道:“这一路走来,也只有这件事令老夫稍纾眉头。”
苏东二道:“这是喜,也是大喜,也许喜事一冲,大人否极泰来了。”
文昌洞道:“但愿如此?哈……”
四个人上马走了,而柳青青与司马如龙之间当然是感情更进一步了。
文昌洞在司马如龙与苏东二的保护下,快马加鞭的一路狂奔。
自容城到北京,走路就需两头不见日头,但他四个快马狂奔,过午不久便进了北京城。
那文昌洞什么地方也不去,他拍马来到午朝门外的一道石牌坊下。
他老兄真的是玩命了,只见……文昌洞的纱帽双手托在手上,纱帽下面压着一叠奏章,他还打散一头长发,袍带不紧的跪在石牌坊下面。
这个动作还真吓坏了不少进出的人。
单是不少百姓也远远的站着议论纷纷。
柳青青也披着散发守在一边。
司马如龙与苏东二感动了,人呐,几个会如此的忠心为百姓呀!两个人分站在文昌洞身侧,虽然是金刚柱立,却也目中见泪。
这件事很快的传开来,北京城内轰动了,当然,东厂的人也知道了。
其实他们早巳知道了,只不过到了此刻,他们也无什么良策了。
北国的寒夜无风也干冷,而干冷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就在天黑不久,忽然的一顶软轿自午朝门外另一端匆匆的来到石牌坊下面,小轿的后面跟着一个小厮。
小轿停在文昌洞四人身边不走了,只见那小厮走到文昌洞文大人面前,十分恭敬的施了一礼道:“你是文大人吗?”
文昌洞不开口,他长跪而半闭着双目。
柳青青开口子:“小弟,什么事?”
那小厮道:“咱们御史方大人特派小子来接文大人回御史府中,等到四更一到同咱们大人一齐上朝。”
柳青青道:“小弟,你请回上方大人,咱们在此等到五更早朝,方大人的好意,容后图报了。”
那小厮不动,他弯腰对文昌洞道:“文大人,你若不同小子回御史府,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呀!”
柳青青道:“有什么不好?”
这小厮更走近一步,道:“我们大人会生气的呀,这儿天寒地冻,不定夜里会落大雪呀!”
柳青青道:“不用劳神了,我舅决对不会离开这儿的,你们请回吧!”
那小厮双手抱拳,冲着文昌洞深施一礼,道:“文大人,小子回去了。”
他了字出口,忽的自袖中抖出一把闪亮的短匕首往文昌洞的胸前刺去,那几乎是难以防备的狙杀,而柳青青已惊叫:“哎……呀!”
在此同时,小轿中已又跃出一人,这人只一下轿,便两个轿夫也出刀了。
就听苏东二一声大笑,道:“无法无天。”
他的叫并不影响他的动作,当小厮平飞而起尖力就快刺中文昌洞的时候,苏东二已抓住这小厮一腿,忽的后摔又抡,直把小厮往从小轿杀到的三人撞去。
苏东二对柳青青道:“保护大人。”
就听“咚”的—声响,那小厮被掉得“哎唷”一声粗叫,这才发觉他井非是小厮,乃“猴仙”吕太白打扮的。
“猴仙”吕太白自己受了伤,但他仍然能战。
轿中藏的不是别人,“河涧阎王”屠天云来了。
两个抬轿的也不好惹,东厂番子中两个高手。
苏东二笑道:“娘的,苏大爷只看轿子一闪一晃的就知道轿中藏有人。”
司马如龙道:“我也早看这轿子有问题,苏东二,管他什么所在,你我照杀!”
“河涧阎王”屠天云大吼,道:“苏东二,你这小子,你伤了我的女人呀!”
苏东二道:“我不打算伤了她的,我的打算是杀了她,就像现在,我已打算杀了你是一样。”
屠天云大怒,吼道:“老猴子,咱们不能被这两个后生小辈瞧扁了。”
“猴仙”吕太白摇晃着双肩,道:“如果不能为公公解忧,咱们就尽早开溜,娘的,杀!”
“呛!”
司马如龙的尖长利刀拔出来了。
他对苏东二,道:“苏东二,这两个由我打发,两个番子是你的了。”
苏东二道:“我从来不捡食,口味也大众化,只不过咱们出刀要干净,完事收刀。”司马如龙已往吕太白与屠天云杀去。
苏东二冷然对两个番子招手,道:“你们三档头在路上等你们了,还不快去会合。”
东厂三档头早被苏东二杀死在大风谷中,头一回东厂三档头丁冲天侥幸的逃过一死,但他再遇上苏东二便再也投有那样的便宜了。
苏东二的话,这两个番子一听就火大了,两个人大吼一声:“杀!”
午朝门是上朝候驾的地方,也是杀人的地方,不少人就怕那么一句话:“推出午门斩了。”
此刻没有人发下这道杀人令,但此刻却更惨了,当两个番子扑向苏东二的时候,真玄,只见一道冷芒一现,两个番子已往地上倒去。
这二人还真没有见过有人出刀那么快的,快得几乎要追回逝去的时光似的。
苏东二杀了两个番子,他叫了。
他对正在旋腾的司马如龙道:“司马兄,我可否再分多一点?我很贪心的。”
原来司马如龙与吕太白、屠天云三人尚未搏杀,三人只是在寻找有利时机。
听得苏东二的话,司马如龙道:“这是两个老猾头,苏兄弟,咱们杀,我已不想同他们再耗下去了。”
苏东二道:“谢谢你,分得我一杯羹。”
苏东二立刻往屠天云扑去,不料屠天云见苏东二向他奔来,想是早对苏东二有所顾忌,他忽的拔身便走,边跑边叫:“老猴子,撤,撤,咱们不打无把握的仗。”
他这话才完,—条小影已在他的前面了,是的,吕太白比之他逃得更快。
高手交手,如果一方不干,那是很难追上的,而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不能离开文大人太远,便也哈哈一笑的回到石牌坊下面来了。
苏东二与司马如龙回到文昌洞身前,就听文昌洞叹息一声,道:“唉,可惜!”
苏东二道:“大人,你是……”
文昌洞道,“没有把这两个黑道恶魔擒住,实在可惜,他们应是最有力的佐证。”
司马如龙立刻跺脚,道:“刚才怎么没想到,否则说什么也会留下一个来。”
苏东二道:“只顾得大人的安全了。”
文昌洞指着地上两个东厂番子与那顶小轿,道:“这已经不错了,明日早朝,且看魏老奸如何说词!”
柳青青取下一件毛毯为文昌洞披在身上,道:“舅,咱们就在这冷霜下,你不能受冻,病了就不好了。”
文昌洞不回绝,他也叫他们三人各自披一件毛毯,只不过文昌洞仍然在地上长跪不起。
他真的豁出去了。
四更过去不久,景阳钟响起,哦,只见自午朝门按顺序的文武百官分两旁,御林军排队守八方,朝堂上鼓声又响十二下,有个太监老远的开了腔:“天寒地冻,有本早奏哇!”
这一声叫喊可刚落,就听午门石牌坊下一声大叫:“臣,开封府太守文昌洞兼程冒死,有本当廷上呈,万望吾皇恩准!”
文昌洞只是一个外方太守,他远自开封前来上奏朝廷,还说是冒死前来,朝廷当然十分重视,这种远道而来的外放武官,不能不见。
于是,一队御林军匆匆的过来了。
“你是文昌洞文太守?”
一个御林军官直趋文昌洞前面,文昌洞双手举着官帽与一叠状子,他大叫:“正是!”
“随我上朝!”
“谢主龙恩!”文昌洞已落泪了。
柳青青也落泪了。
文昌洞对柳青青、司马如龙、苏东二三人道:“就在附近等着,不论死活,你们都等我。”
柳青青道:“舅,我们不走。”
司马如龙道:“咱们还要同大人一同回开封呐!”
苏东二不说话,灰蒙的远方他遥看过去。
苏东二心中在想着,真奇怪,是什么人定的规矩,这么冷的大清早,把这些文武大员自热被窝里拎出来上朝,能办些什么事?何不睡足了再朝。
他当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刀与笛。
苏东二走在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二人的前面,直往街那边走着。
苏东二又取出他的笛子吹起来了,当然吹的是无声笛子,可也挺用劲的。
大清早他是不会吹出声音的,他也知道司马如龙不太喜欢他吹笛子。
三个人木然的站在街道上,真冷啊!!苏东二三人各自与他们的马匹靠得近,至少可以在马身上沾上些暖意。
天亮了。
天色大亮之后,午朝门那面仍然是一片鸦雀无声。
柳青青十分的着急,她几乎与司马如龙拥抱在一起了。
苏东二也觉心焦,他不时的抚摸着他的笛子。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北京城中传来各样吆喝声,苏东二三人还未喝一口水!柳青青已哭了。
她抱住司马如龙哭道:“怎么办,怎么办呀,舅他只怕是……会不会……”
司马如龙道:“如果皇上圣明,应该不会。”
苏东二道:“魏老奸能把持大权胡作非为,他也必然有所恃,我以为万一不幸,咱们就……”
他还未说下去,因为这儿不是山林荒野,这儿乃是北京的内城——紫金城啊!这时候枯等总是令人痛苦又焦急的,便司马如龙也有些急了。
司马如龙道:“咱们又不能接近了瞧瞧!”
苏东二道:“不如你二位先去吃些东西再回来,我一人守在此地等大人。”
柳青青拭泪,道:“我……我吃不下呀!”
司马如龙道:“青青,别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至少咱们同大人一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苏东二道:“朝中出奸臣,乱世啊,这时代若提良心,那是不符合时宜的。”
司马如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东二一声冷道:“这时代只有刀,刀才是正义,我只相信刀!”
司马如龙道:“你也相信笛子。”
苏东二哈哈笑了,他只是笑的十分凄凉,因为他心中在想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珍珠。
当然,一队近百名的御林军奔过来了。
第十章  一剑杀出生死路
一队御林军去不久,忽又有一彪守城军士怕不有五百人,由三名军民率领,也飞奔过去了。
苏东二对司马如龙道:“情况必有变!”
司马如龙道:“我看得出来。”
柳青青道:“不会是为我舅出动的吧!”
三人正在等候,有人在欢叫了:“前门大街东厂番子们完蛋了。”
“好咧!”
“被大军包围正在抄证据呐!”
柳青青落泪了:“如龙啊,我舅成功了。”
司马如龙道:“是的,文大人成功了,也立了不少的功德了。”
忽的,苏东二坐上他的马微微笑了。
柳青青急问:“苏壮士,你上那儿?”
司马如龙也楞然,道:“兄弟,你想撤鸭子?”
笑笑,苏东二道:“柳姑娘、司马兄,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司马如龙伸手拦住苏东二,道:“你不能走!”
柳青青也上前,道:“苏壮士,你若走了,我怎么向我舅交待?”
苏东二道:“东厂番子们完了,我再留下来便多余了,是不是?”
司马如龙道:“这是什么话!”
柳青青道:“你留下来,我舅只有高兴。”
一笑,苏东二道:“二位,你们真是自私呀!”
司马如龙道:“我自私?”
苏东二道:“还不自私呀,不为我苏东二想—想呀!”
“怎么说?”
苏东二道:“司马兄,如今你已有了心上人,而我苏东二却沦为单身汉,我能留下来吗?”
司马如龙一怔,他转而看看柳青青。
苏东二又道:“其实你们也不用为我难过,我也有心上人,我的心上人在关外,我现在就打算出关去找我的珍珠了,哈哈……”
他抖丝缰,闪过柳青青与司马如龙二人,然后又自马上回过头来露齿一笑,道:“再见了,哈……”
司马如龙还有什么理由留住苏东二?柳青青也无话可说了。
就在二人怔忡中,忽的传来笛声,苏东二就在大街上骑马吹起笛子来了。
他的笛子吹的好凄凉,哦,引得不少人跟在他后面听,好像大伙忘了前门大街东边的东厂番子被一个个上了绑,押往天牢的大事了。
苏东二并未发觉他的后面跟了大群的人,他甚至已忘了身在何处。
他只是吹着笛子,把自己带向关外的镜泊湖了。
他好想念他的珍珠啊!苏东二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想再找到珍珠姑娘,他只有再去镜泊湖去找,他相信必然会找到的。
就快出城了,苏东二仍然吹着曲子,好凄凉的笛子,令不少人都失去了笑面。
跟在他后面的人,一开始还有笑容,因为他们感到新鲜,也奇怪,但当人们仔细听了他的笛曲之后,仿佛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欢乐的事情了。
已经出了城门,苏东二大概觉得饿了吧,他在城外的一家洒馆门前勒住坐骑,这才回头发觉跟来不少人,不由一紧眉头。
跟来了上百人,当苏东二走入酒馆中的时候,这些人好像听醉似的并未立即散去。
苏东二却笑了。
苏东二也不能坐下来吃喝了,他买了两包吃的与一袋酒,抛下—块银子便骑马走了。
他不再吹笛子了,他在马上吃喝起来。
苏东二骑马并不往西,他出了北京城往北去,往北乃是出关的路,八达岭绕过去便是古北口了。
苏东二真的又要去找他的珍珠妻子了。
苏东二渐渐的不再吹那悲伤怀念的曲子了,他吹的较为轻松轻快的曲子。
苏东二忘不了关外一片好风光,有支曲子便是写的:长城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他想着跃马草原上蓝天白云悠悠的美境,便也忘了血腥。
人呐,为什么一定要从血腥中找寻快乐?苏东二并非厌倦了他的杀手职业,他只是弄不懂天下事为什么定要动刀!江湖上很少人会“豁然想通”这句话,因为当人们到达豁然想通的境界,往往已是无可奈何的时候。
苏东二已遥道看到长城了,古北口就快到了。
苏东二当然也想到了关外的一切,包括他刺杀了乌拉西王爷,他相信如果他再到关外,必有人会再找他拼命,但苏东二不在乎。
苏东二只在乎他的珍珠。
一道斜坡上,忽听有人大声在呼叫,这声音立刻令苏东二一怔,他抬头,只见一个矮壮汉子往他奔过来了。
“是他,神行太堡于风!”
苏东二心中一沉,因为,他果然看到来人正是于风,而且于风还向他直招手。
苏东二勒住马了。
”嗯哼,我又等到你了,苏东二!”
“你为什么又等我?”
果然是于风,他似乎看上去风尘朴朴的样子。
苏东二等着于风开口了。
于风却指了一下远处的古北口,道:“苏东二,我没有去关隘,我还不打算去见那刘明山,那个王八蛋,他果然利用我。”
苏东二笑笑,道:“他嚣张不久了,哼!”
于风似是听出什么来了,便立刻问道:“苏东二,你准备对他出刀?”
苏东二道:“我出刀他就死定了。”
于风道:“我们应该杀了他。”
“不,咱们不杀他!”
“放生?”
“也不是,京中已有变化,东厂番子们全完了。”
于风一听,笑道:“司马如龙果然成功了,哈……太好了,霍先生在五台山应该放心了。”
苏东二一听,道:“霍先生去了五台山?”
于风道:“平定镇外紫竹林已被人围起用火烧了。”
苏东二吃—惊,道:“有这种事?”
于风道:“你出中原不久,这事便发生了。”
苏东二怒道:“你怎么不去告知我?”
于风道:“不是我不告知你,是霍先生不允许,霍先生说,开封的文大人事情要紧,不能稍有大意,只有你与司马如龙的配合,才会万无一失。”
苏东二道:“可是先生一家……”
于风道:“自从把你派走以后,先生就把家人分散在各地,先生也去了五台山。”
“为什么要去五台山?”
于风道:“也是先生得到消息,驻守太原的大将军胡震山,准备率人前往五台山搜找三王爷朱英,这件事更重要,所以霍先生亲自去了。”
苏求二冷笑了。
他重重的道:“真想不到一个魏老奸,他的神通几已通天,便镇守边关的将军也受他利用了!”
于风道:“我总算又等到你了。”
苏东二道:“我原是打算出关的。”
于风道:“别出关了,当年几个逃到关外的几个魔头,他们一个个的出现了。”
苏东二道:“霍先生有何打算?”
于风道:“先生未说明,只叫我把你找回去。”
苏东二道:“你怎不去京城找我?”
笑了,于风道:“你的毛病我清楚,京城如果事成,你是不会多待半日的,必然出关找你的珍珠,哈……果然我押中了。”
苏东二道:“这就回去五台山?”
于风道:“不,咱们先去喝几杯,顺道……”他指指长城,又道:“个王八蛋刘明山……”
苏东二哈哈笑了。
于风陪同苏东二,拉着马来到古北口,就快到那家平安客栈了,哦,从城边的军营中有人大声喊叫了。
喊叫的可不是别人正是刘明山是也!苏东二低声对于风道:“娘的,该来的果然来了。”
于风道:“苏东二,咱们只装作不知道。”
苏东二道:“那就看你的了。”
“嗨,好兄弟,这几个月想死人了,太冷的天,你这是同苏兄弟去那儿呀?”
“嗨,好哥哥,这几个月我还真想你死了,我冒着西北风来瞧你呀!”
一怔,姓刘的道:“你这是开玩笑呀!”
于风笑道:“咱们这是家乡话,土话就是很想你的意思嘛,休听错了。”
他又是一句土话,却已上前拉住刘明山,指着平安客栈,道:“进去,大伙薰薰。”
刘明山笑道:“应说大伙晕晕才对。”
“哈……”
于风大笑,回过头来还冲着苏东二挤眉弄眼呐!
苏东二仍然面无表情。
苏东二是个直性子,心中有事很快的就会反应在他那脸上,而这种人最易吃亏不过。
苏东二要看于风如何消遣刘明山了。
“嗨,是于爷回来了,这几个月去了那里呀,咱们都在念叨你呐!”伙计三个迎上前。
于风笑道:“念叨我的银子?”
伙计一笑,道:“人也想,当然也想于爷的大方呀!”,于风果然大方,一块银子塞过去,笑道:“先如你们的愿,再送好酒菜。”
三个伙计全笑了。
刘明山更是笑哈哈,他拍肩搭背的与于凤苏东二三个人坐到一张桌子边。
苏东二双目一亮,他直视坐在他对面的高明山。
刘明山却笑笑道:“苏兄弟,你打算再出关吗?”
苏东二道:“去是要去的,只不过还有件事情尚未办成,等办成了,自然要出关的。”
刘明山拍着胸脯,道:“老弟台,你如果信得过我刘明山,那就说出来,看我能不能为兄弟你把事情办妥当,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他说的十分热诚,谁会相信他是个内藏奸诈的人。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心,只有在吃了这人的亏才会知道上当了。
于风却心中就在冒火,于风想到紫竹林被焚,霍先生独步五合山,这—切还不说,三王朱英几次受扰,若非朱全与醉和尚的拼命保护,怕是早惨了。
于风暗中在咬牙。
于是,酒菜送上来了。
那伙计真亲切,为三人把酒斟上,笑道:“于爷,你尝尝这酒,刚开坛。”
于风挥挥手,道:“你去吧,咱们慢慢的喝。”
他提着酒壶为刘明山满满的斟上酒,转而对苏东二,道:“苏兄弟,咱于风交朋友那可是推心置腹不转弯,拿朋友当自己亲兄弟一样,你说是不是?”
苏东二点点头,道:“我知道!”
刘明山拍拍于风,笑道:“于兄弟,你的大方,一开始我便喜欢上你了,咱们交往也快两年了,我刘明山怎么样,同老弟兄一个样的把朋友当成亲兄弟,唔,比亲兄弟还要亲几分呐,是不是?”
于风道:“不错,刘兄,我于风最不愿交的乃是酒肉朋友,我恨的更是出卖朋友的家伙,刘兄,咱们可说是心比心的好朋友,对不对?”
刘明山哈哈一笑,道:“对,对极了。”
他举杯,又道:‘来,干!”
于风瞧瞧苏东二,一笑举杯,道:“干!”
苏东二放下酒杯面色渐渐的不太好看了,刘明山还未曾注意呐,于风可开骂了。
于风一掌拍在桌面上,“咚”的一声,骂道:“他奶奶个臭皮的,也不知是那个狗操的,不但把三王爷朱英躲在五台山出家之事往京里东厂番子们去报了告,更把主事的江湖老侠客霍天行主持其事的这码子事也向番子们暗通款曲,害得五台山有血腥,一把火也烧了霍老先生的根,操他娘的,我是越想心中越发火,我恨不得挖出这人的心肝来,掏吃他的五脏六肺来。”
哦,刘明山还真能沉得住气,他也开骂。
刘明山骂的是北京骂:“他妈的.这是什么人漏了口风呀,兄弟,你想一想,什么人如此狼心狗肺呀,你对老哥说,我去宰了这小子。”
他还表现的金钢怒目,看的苏东二也多少有些怀疑了,他的双目一厉,嘴角霹出个冷笑。
手风突然抓住刘明山一臂,道:“刘兄,这个人我以为就是你呀!”
嗨,刘明山先是一瞪眼,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于风面无表情的道:“是不是你?”
刘明山道:‘于老弟,你以为我刘明山是那种人?”
于风道:“那么,我想问你一声,那日我苏兄弟进关来,也是咱们四人在这平安客店吃酒,咱们附近无别人,我于风拿你当兄弟,你也大骂朝中魏老奸,咱们才把事情当着你的面坦然的说出来,我苏兄弟护送朱三王爷儿子回去五台山,没两天,东厂番子们便率人到了五台山拿人,我问你,这是何人走漏消息?”
刘明山道:“也许是五台山的和尚们走漏消息呀,兄弟,你怀疑到我的身上来了。”
于风冷笑道:“会有那么巧?”刘明山道:“巧事天天有呀!”
苏东二开口了,他面寒寒的道:“五台山和尚走不出五台山,因为有个醉大师守在山道出入口,姓刘的,我便把事情直对你说了。”
他仍然未发现姓刘的有半点惊慌之色,便也不由得十分佩服这人的阴,太沉得住气了。
刘明山还笑笑,道:“有什么大事呀?”
苏东二道:“这一回京中发生剧变了。”
刘明山眼一睁大,道:“剧变?”
苏东二道:“不错,也可以说天大的事情。”
刘明山道:“请苏兄弟明说!”
苏东二道:“大明仍有不怕死的忠良,开封府太守文昌洞就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忠良。”
“文昌洞?文……昌洞……呀!”
苏东二道:“不错,文大人就不怕死,他搜了魏奸与东厂诸多罪状,便直奔京城,他忠肝义胆的表现感动了当今,他把魏奸搬倒了,东厂也被抄了,牢中关满了人,我以为他们活不成了,而且,东厂有花名册,同他们一气的家伙,只怕一个也难逃了。”
刘明山听到这时候才变了样,他唬的一声站起来,大吼道:“可能吗?”
苏东二道:“拿你当朋友,我才告诉你的。”
刘明山举杯一饮而尽,道:“二位老弟,我要把这么天大的好消息向兄弟们去报告,你们请继续的喝,我去去就回来。”
于风道:“可别叫咱们久等哟!”
刘明山抛下一个苦笑就走,头也不回。
苏东二道:“他要逃走了。”
于风道:“你说对了,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
苏东二哈哈笑了。
就在苏东二与于风二人愉快的吃喝着,忽听得远处马蹄声传来,于风第一个跳出平安客栈门外瞧,只见十几个官兵拍马往西南奔去,为首的敢情正是那刘明山。
于风立刻拔腿便追,他大叫:“刘兄……”
刘明山当然发现于风追来了,但他仍很坦然的勒住马,他还冲着跑过来的于风笑笑。
于风拦住这些官兵,道:“咱们等你叫酒呐,你老兄怎么了,走也不说一声?”
刘明山嘿嘿冷笑,道:“于风,你们说对了,不错,我就是那个走漏你们消息的人。”
于风大怒,道:“你……”
刘明山却平淡的道:“我刘明山不是为东厂番子们干活,我还攀扯不到他们,我是同胡将军办事,我可不图什么,只想当个忠实干部。”
他指指随他后面的十二个骑马的,又道:“将军叫咱们往东,咱们不会往西,京中出了大事,咱这里赶回太原府,如果将军就义,我们就义,对于你于兄的抬爱,只怪刘明山身不由己。”
能说这不是一蕃道理吗?于风就不知如何对付刘明山这篇大道理,是的,人家也有上面指挥的人,他于风还不是一样受人指挥。
于风几乎是怔住了。
刘明山又开口了。
他还回过头去看看平安客栈那面,苏东二并未走出客栈外。
刘明山又道:“于风,咱们的交情就此打住,如果他日咱们再遇上,也许就免不了动刀子,我刘明山只求到了那种无奈的节骨眼上的时候,你于兄弟就别念过去,说怎么出刀就怎么个杀.因为我刘明山是不会对你于兄弟手软的,哈……”
刘明山笑着,突然重重的看了于风一眼,抖然一声大吼:“哈……”
他率人立刻拍马而去,倒也把于风楞在那儿了。
于风自言自语的道:“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他是个奉命行事的军人。”
于风回过头,苏东二又站在他身边了。
苏东二早就来了。
苏东二担心于风吃亏,他绕过一道荒废的墙转在附近的暗角,便听了刘明山的话。
于风对苏东二道:“他们这十几个全是来自太原的胡震山麾下。”
“刘明山还接过一拨新军来此,我见过。”
苏东二对于风笑笑,又道:“这光景我暂时还不能出关了。”
于风道:“真抱歉,咱们必然回一趟五台山,霍先生在等着你呐!”
苏东二道:“霍先生去五台山,我以为霍先生必然会知道五台山会出事。”
于风道:“我们都担心五台山会出事,苏兄弟,唉,我依然耿耿于怀。”
苏东二道:“为了一个刘明山?”
于风道:“我对他推心置腹呀!”
苏东二道:“休忘了刘明山的话,交情已完,下次遇上各凭本事了。”
于风道:“娘的,我于风还真下不了手。”
苏东二道:“那么,你就死吧!”
于风还猛一怔。
平安客栈这顿酒也别吃了,两个拉马就走,两个人当然是回去五台山了。
苏东二想着平定镇外紫竹林的霍家,太行名医就那么毁了,实在令他心中一痛。
太行神医霍天行很少人知道他的武功,而苏东二就知道霍天行的武功比之他的医术是一样的高明。
如今那么个主持江湖正义的人,竟然也被人烧了他的家,那实在令人大为吃惊。
苏东二吹起他的哀伤曲子了。
苏东二还真的吹得悲凄凄令人唏嘘,于风就有些鼻酸,只差未落下泪来。
于风是不会讨厌苏东二吹笛子的,他已听了多年,而且还有时候找苏东二为他吹奏一曲。
司马如龙就不同了。
司马如龙是个喜欢静的人,他讨厌有人打扰他的宁静,所以苏东二只要有司马如龙在场,他就只是把笛子放在口边,但时间久了,他潜修到吹出无声笛来,当然,也只有他的心中才体会出来那种感受。
苏东二只要吹起无声笛子,他会有不同的表现,又哭又笑,别人以为他发了神经呐!
现在,苏东二骑马太行山,他与于风一起去五台山,他把笛子吹的好凄凉,那不只是他在怀念他的珍珠,也在为霍先生不平。
于风是很会欣赏苏东二笛声的人,他就时常对苏东二称羡,道:“苏兄弟,你可以称笛仙了。”
他怎知苏东二吹笛子也是在练气功呀,霍天行就知道苏东二的这一手。
贴着几十里长城,到了倒马关,这已是第二天的过午两个时辰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西北风刮的呼呼啦啦响,山中的枯树也摇晃了。
于风道:“苏兄弟,咱们得找客店铺子住下来了。”
苏东二道:“真想尽快赶到五台山.霍先生他们不知怎么样了!”
于风道:“也不急于一个夜晚,这个天呐,怕是免不了一场大雪了。”
倒马关过去三十几里便有个出山口,那也正是上五台山的入山口,北岳恒山就在正西面。
于风对这儿知道的不多,但倒马关内的客栈有五家之多,这儿客栈多,那是为上山进香人而开的,也分季节性,当然,过年时前后的进香客也最多。
于风与苏东二找了一家客栈,却发觉同个伙计正在院子里面清扫着,有个伙计见二人牵马到了门口,挺着扫把迎出来了:“嗨,二位来的真巧呀!”
于风道:“巧?什么意思?”
那伙计指着一院的马粪垃圾,道:“倒马关来了一批官兵,嗨,他们刚走不久……吃过午饭就走了。”
千风指指天空,道:“干什么去了?天快下雪了。”
那伙计道:“天有不测风云呀,他们走时天上无云,还出日头吶!”
苏东二与于风也拉马走入院中,马廊就在院子左面,槽上只有两头叫驴。
另一伙计,道:“你们幸运,要是山中遇大雪,那可就惨了。”
他领着二人走入一回炉房,笑笑道:“这两天五家客栈住的都是官兵,娘的,一点小费也没捞到。”
于风一笑,道:“你在提醒咱们了。”
那伙计吃吃笑了。
这—带的店房都喜欢额外的收入,小费已是常事。
为了有好的侍候,于风当先把一块银子抛在桌上,笑道:“先弄一盆炭火来。”
伙计拿着银子,笑道:“爷真大方,说风就是雨呀,行,一切你们等着,立刻送上。”
他又回身道:“来个热身澡怎么样?”
于风笑了。
苏东二点头了,这些天他还真的有些人困马乏的,如果弄上一个泡热浴,那太好了。
几个伙计齐出动,一个房中抬来了两个大木桶,人坐其中只能露出个脑袋。
不旋踵间,用挑子挑来两担热水倒入桶中,毛巾全是新的,另外还有香草泡的香水也有了。
哦,苏东二对于风,道:“太好了,再赏!”
于风一笑,立刻又是一块银子抛在桌上,笑道:“收下吧,快去准备酒菜来。”
几个伙计乐歪了嘴,立刻笑着走出门,回身还把灯送上,再把房门关起来。
于是,苏东二与于风每人一支大澡桶,跳到热呼呼的水中舒服的毗牙咧嘴了。
他二人怎知道,五台山那面可有事情快发生了。
二人正在好洗呐,房门有人拍起来。
于风道:“谁?”
“我!”
“你是谁?”
“店伙计呀,爷们!”
“干什么?”
“爷们,要不要人来侍候呀?”
于风道:“还有搓背捏脚师父呀,娘的,太好了,听说南边扬州的澡堂师父手艺好,我却喜欢咱们北方的师父粗手粗脚搓的过瘾呀!”
苏东二闭上眼,他没有意见。
于风道:“喂,伙计呀,找个手艺俐落的呀!”
“当然,当然,哈……”
于风对苏东二道:“苏兄弟,咱们要不就来个全套的,你着如何?”
“什么全套的?”
“搓脚锤背捏拿骨节外带挖耳朵修指甲呀!”
苏东二一笑,道:“好呀,不过是银子多花些嘛!”
于风道:“好,咱们兄弟就这么说定了,我叫伙计们烧炉火了。”
他说叫就叫:“喂伙计呀!”
“客爷,心火压压,就来了。”
于风道:“压什么心火呀,快先烧冷炉呀,伙计!”
外面一声笑,道:“已经烧了呀,客爷!”
这光景就等着享受了。
于风哈哈笑,苏东二闭目未出声,于是……外面似乎刮大风了。
苏东二并未睁开眼来,他泡在热水中养神呐,他心中也在想着,今夜来—次全身捏拿,多天来的疲累便也一次抛开了。
于风可也带着急躁的呼叫,道:“喂,伙计呀,怎么还不快来,再晚了水也快凉了。”
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笑.道:“哈,来了,来了咧!”
那客房的门响起,伙计又低声道:“快进去,两位客爷等急了咧!”
房门自外面推并了,灯光之下看的清,是两个粉头进来了。
这两个女人只一进入门内,立刻把房门紧关上。
两个女人吃吃笑,先剥她们自己的衣裳,嘻嘻哈哈的每人只余下小亵衣短裤便分别往大桶奔过去。
先是于风吃一惊,他张大嘴巴不知如何开口了。
苏东二仍然来睁眼睡,只觉得一支细腻又光滑的双手已按在他的两肩上捏着。
猛古丁,于风—声吼叫:“伙计!”
他叫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掉似的,吓的那女子一声低呼,道:“唷,爷呀,是不是捏痛你了?”
这是女子声,苏东二听的吃一惊,他此刻睁眼看,立刻把头也几乎泡入木桶里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于风!”
苏东二不知如何来应付了,他斜眼看着吃惊的身边女人。
于风道:“我怎会知道,还以为是捏脚搓背师父呐,怎么会是两个女人呀!”
两个女人并不算老,三十来岁好年华呀,只听声音又细又甜就知道了。
一个女人吃的—笑,道:“两位爷,你们如果上大澡堂子去,那儿才有搓背修脚的师父,客栈中没有,客栈中只有我们来侍候。”
于风又是一吼:“伙计!”
于是,门外传来伙计声音,道:“客爷,你们两位爷还有什么吩咐呀!”
于风吼道:“怎么找来两个姑娘呀!”
那伙计一笑,道:“搓背捏筋她二人都会呀,倒马关可是有名声的呢!”
于风道:“你怎么不说是女人呀!”
伙计回应道:“二位客爷是男的呀,当然为二位爷找女的侍候,对不对?”
于风吼如虎,道:“对你个头哇,你快快把她二人召回去,爷们不来全套了。”
伙计道:“爷,何不叫她们试一试.不满意再轰她们也不迟呀,如果只侍候洗个澡不在炕上作陪,也行呀!”
苏东二抬头看那女子,他发现这女子似乎委屈的在落泪了,心中软下来了。
苏东二道:“来吧,我只叫你侍候我这上半身,下半身就免子。”
大木桶他只把双臂再提高,那女子果然为苏东二捏又拿,香水洒,小心侍候不说话。
另一边,女的也为于风抓筋,抓得于风毗牙咧嘴的差一点叫起好来了。
于风心中在说……果然有一套,女子也能侍候洗澡。
就在一阵搓又抓之后,苏东二仍然不起来,他对身边的女手指着炉上,道:“把我的上衣取过来。”
那女的以为苏东二要起来了,她把自己带来的大毛巾为苏东二去裹身子。
苏东二笑笑,他裹着身子站出来,于风道:“苏兄弟,咱们也算开荤了。”
苏东二道:“那是你以为!”说着,他自衣袋中取出两锭银子,那可是五两重一个的,穷人过日子足够一两月的开销。
苏东二把两锭银子每人塞了一个,道:“收下,回去吧,你们做得很好。”
两个女人怔住了,两个女人也不走了。
于风叱道:“走吧?还在这儿干啥?”
苏东二又欲抓银子,他心中很痛苦,因为他心中想着他的珍珠。
有个女子走上前,她对另一个女的道:“咱们把衣服穿起来,二位客爷是好人呐!”
两个女的穿衣服,于风又吼叱:“穿好了快出去。”
又是那女子开口了。
她走近苏东二,道:“爷,你给的银子太多了,咱们这种服务半两就多了。”
苏东二道:“那就走吧!”
姑娘道:“爷,老实说,咱们出了这门,伙计们要抽成,你说,咱们能给他五两银子吗?”
苏东二道:“说的也是。”
他立刻又取出一个银块。道:“这是送伙计的,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女的彼此看一看,然后走向房门边,二人再回头看一眼,道:“谢谢!”
两个姑娘开了门,果然,伙计站在斜对面,这么大的西北风冻的他缩起脖子来。
这伙计见两个姑娘走出来,口中还喃喃的:“看上去满大方的,怎么忽然小气了,怕姑娘侍候花费大呀!”
只不过有个姑娘把一块银子塞在这伙计的手上时候,他又笑了。
两个姑娘刚走出门,客房中于风又是一声大吼:“伙计,快来!”
两个伙计一齐跑来了,那是因为小费给的比住店的钱还要多。
于风见了两个伙计,他沉声道:“换水,娘的,水都凉了。”
两个伙计立刻陪笑,道:“马上,马上换,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的是一些不假,就见两个伙计又叫来两个伙计,匆匆的把两大木桶洗澡水给换上热的,更小心的问道:“二位如果喜欢男的来侍候,小子很快为二位叫来。”
于风叱道:“什么喜欢男的,你小子说爷们有毛病呀,娘的,不好听!”
那伙计道:“爷你听错了,倒马关没有男人陪宿的,倒马关有洗澡师父。”
于风道:“那就快去找两个过来,银子不少给。”
伙计吃吃一笑,匆匆的冒着天空刚开始飘下的大雪花往街上澡堂子找人去了。
今夜还真的要下大雪了。
苏东二又闭上眼睛了,苏东二为什么如此?于风知道为什么,因为苏东二在想他的珍珠了。
房后面有个伙计开口了:“客官,炉热了。”
是热了,烧炉的人把风门关上以后,这个大炉就会热呼一整夜。
于是,又有人在大院中开口了:“在那一个间?”
“我带你二位走,跟我来。”
这伙计把两个大汉带到房门外,道:“就这一间,你二位只要手艺全用到,银子就少不了。”
“行,咱们尽力做到叫客人满意为止。”
那伙计在房门外,道:“爷们,洗澡师父来了,两个都是男的,手艺一流的。”
“轰”的一声门开了,两个大汉走进来,立刻再回身把门关上。
这两个男的都是胖子,他们先把带来的一应家伙搁在桌子上,仔细看,哦,小刀、搓、小捏子、剃刀、夹子、外加一把匕首。
这些家伙之外,还有一套挖耳用的,当然还有剪刀大小三把放的齐。
于风一看吃一惊,干什么呀,动手术不是?便太行名医霍天行也投这么多的工具呀!“喂,你们干什么的?”
两个胖子回过身,大爷,竟是两个大胡子,绕腮胡子都泛了白,外加一顶白圆帽,这说明,两个人还是真主的子民呀!于风急问:“你们不是来剥羊皮的吧!”
有个胖子吃吃笑,道:“哈哈哈,你真会说笑。”
这二人尚未走到木桶边,那股子羊骚味已传过来了,于风真想骂人。
苏东二却淡淡的道:“凑和吧,都是你叫的。”
他起身躺在热炉上了。
苏东二先是爬在炉上排开四肢闭上眼,哦,那位侍候他的洗澡师父还真有一套,灯光之下,先修手指甲,再剪脚指甲,把苏东二身上的三十六根大筋七十二根小筋拉一遍,这胖子可就开口笑子:“嗨,你老弟这身筋骨有些奇呀!”
“怎么说?”
“弹性特别好,拧几下没关系,你大概会武功了吧!”
苏东二笑了。
于风也吃一惊,心想:“真有一套!”
他吃吃的笑了。
侍候苏东二的胖子真有力气,他双手找来一条湿毛巾,就在苏东二的身上抹起来,哦,这一手就令人大开眼界了,因为苏东二的身上至少被他刮下半斤黑垢来。
这胖子提过灯叫苏东二瞧,笑道:“你瞧瞧,你这身上污垢有多少,如果你有女人睡在一起,包准把女的薰死掉,不过我这么一搓,你就爽快了。”
他叫苏东二往木桶中泡,这就算完事了。
苏东二还在全身松散呐,他走近木桶,却发现这胖子翘着尺长大草胡子取来灯一盏,笑道:“泡,泡进去就明白我的功夫了。”
苏东二抛个斜眼看向于风,哦,于风也被那大胡胖子搓得嘴巴也张大了。
苏东二双手按在桶沿,呼的一下子跳进热水中,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就见油灯照在桶内水面上。
“干什么?”
苏东二以为胖大胡子看他水中裸体呐,不料那家伙把手中灯晃了一晃,笑道:“我为你搓下半斤臭泥巴,你只一看水面漂的便知道了。”
苏东二低头只一看,老天爷,水面上灰澄澄的一层厚油泥,双手一拨便又跳出来了。
“好脏呀,哥哥!”
他这太行山区土语,意思是无奈。
苏东二忍不住的大声叫:“伙计,伙计,快来!”
苏东二叫了几声才把伙计又叫来,他吼道:“快换,快换呐!”
伙计—怔,道:“叫来女的你们不喜欢,叫男的,怎么,男的也讨厌呀!”
伙计走进门,又道:“他二位可是倒马关的洗澡大祖师,你们还不满意!”
苏东二道:“谁说了,叫你快换冼澡水.你看看,我能在泥水里洗吗?”
那伙计低头一看,笑了。
他指着大木桶中水,笑道:“这些全是你身上的呀,嘻嘻……洗下来多可惜呀!”
苏东二道:“什么意思?”
伙计笑道:“留在你身上也是一件内衣呀,嘻……”
苏东二道:“少俏皮,快换呐!”
于是,于风也叫伙计快为他换热水了。
又是三个伙计走来,匆匆的把木桶中的热水又换过,苏东二笑了。
苏东二跳入水中哈哈笑:“真轻松呀!”
有个大胡子胖子笑道:“二位客爷,你们慢慢的泡热水,咱们这就要回去了。”
苏东二伸手取过衣衫,他问两个胖子,道:“这一次的服务多少钱?”
胖子挺脸一笑,道:“全套要你一串钱,两位加起来一共是两串钱,嘻……当然客爷如果……如果……”
这胖子在他自己两手之间搓起来。
苏东二道:“一串就是一百个方孔钱,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个方孔钱,只不过……”
另一胖子道:“客爷,这是官价,不打折扣的,咳咳咳.也是辛苦钱嘛,你说是不是呢?”
于风已哈哈笑起来了,他坐在热水中不动了。
苏东二道:“你说对了,这原本就是辛苦钱,只不过我这里……”他在袋中掏,半天未开口。
两个胖子互相在瞪眼,莫非他们没钱付?苏东二道:“我这里没有方孔钱……”
两个胖子变了脸,原本胖嘟嘟的脸蛋更圆了。
苏东二忽的掏出两锭银子在手上,他又在袋中摸,才摸出一块碎银子。
真大方,伸手便送在胖子面前;道:“呶,都拿去,每人五两之外,小块银子送外面的伙计们。”
两个胖子傻了眼,一时间忘了伸手去拿了。
苏东二道:“快呀,记住把房门关上。”
胖子取银在手中,他二人每人揣了一个银元宝在怀中,给苏东二服务的胖子低声对苏东二,道:“客爷,你是财神爷呀!”
“我是人,不是财神。”
“你若是人,那你准是财家子,阔太少。”
苏东二听的一瞪眼,另一胖子忙陪笑,道:“客爷,我这个伙计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如果你们不走,咱们天天来为你二位服务。”
苏东二道:“我天天都有那么多泥灰呀?”
胖子一笑,道:“当然不会那么多了,哈……”
两个胖子走了,还真的笑到客栈大门外。
苏东二与于风二人单只洗个痛快浴也已折腾到二更天了,二人吃过酒菜之后,各拥老棉被在火热的炉上睡了。
他二人还真的睡得稳,几乎忘了五台山的大事情。
天色不刚五更天,屋对面却是一片白,客栈中纸糊的门窗这不住光,照得客房中一片亮。
于风忽的一瞪眼,他急急忙忙披衣而起,边叫苏东二,道:“快,咱们该走了。”
苏东二睡眼朦胧把被子掀起来,只一看便着衣跳下床,他可也急了。
他边着衣边对于风道:“雪天无时辰,不知此刻是不是午时了!”
于风已拉开房门呼叫道:“伙计,伙计。”
只有一个伙计刚起来,于风道:“备马,也备吃的喝的,咱们要走了。”
那伙计道:“才五更天,正好睡呐!”
于风道:“咱们有急事,快去准备。”
另外两个伙计也起来了。
只一听是客人呼叫,伙计们是不会不理的,因为倒马关这儿的客栈都贪小费。
苏东二但觉周身无比的轻松自在,想着昨夜洗的也痛快,便不由得冲着于风道:“想不到倒马关还有这一项服务,他日必再来。”
于风已跨上马背,他笑道:“兄弟,走马江湖,偶尔有所享受,多了会叫人颓废的。”
苏东二取出笛子来了。
山道上白雪皑皑,天空中雪似乎快停了,苏东二原是吹着轻快的笛曲,也不知是怎么的,他又转而吹起哀伤的怀念曲子。
苏东二又在想他的珍珠。
从“倒马关”至五台山只不过三十里深山荒林路,一夜大雪封了山道,如果走路实在危险。
于风与苏东二骑着马也走到近午才过了一座山头,当苏东二把笛子吹得更响亮的时候,前面的于风已示意苏东二别吹了。
苏东二似乎不理会于风,他吹的是“战刀曲”。
苏东二为什么快到五台山的时候吹起了战刀曲?原来他早已发觉五台山口的敌踪了。
于风道:“苏兄弟,有敌人!”
苏东二道:“是的,我早已看到了。”
于风道:“你这么一吹,敌人早警觉到了。”
苏东二的笛子收起来了。
苏东二突然跃下马来,他示意于风也下马,两个人往雪皑皑的丛林中走进去,深林中他二人把马放在山林中立刻便往附近—道横峰上攀过去。
于风先找了个地方掩护住自己身子,那苏东二极目遥望向山口处,他徽微笑了。
原来苏东二发觉五台山出道口处的那块罗汉石头上正坐了—个大和尚在吃酒。
这光景令苏东二放心不少,因为和尚只要在,五台山就是平安的,只不过当苏东二再往一道山谷中瞧去,他还吃了一惊,因为山谷中驻扎了一队官兵,十座帐蓬支在一处平坦谷底,若非有人自帐蓬中走出来,还真不易被发现,只因为蓬帐已是白色了。
于风对苏东二道:“怎么官兵也来了,这旗号会是谁的队伍?”
苏东二道:“别管他何人旗号,这队官兵是来对付五台山绝错不了。”
于风道:“苏兄弟,你有何打算?”
苏东二道:“咱们不骑马,先往五台山道口去,听听醉大师怎么说!”
于风道:“苏兄弟,霍先生如今不知在不在五台山,他如果不在,三王爷一家三口也不会在了。”
苏东二道:“且去见了醉大师再说。”
两个人边商量着下了横岭,还未走近山道,忽见另一边的山沟中奔来一彪人马。
这彪人马守北口,另一谷中的山谷中那么多的官兵守南口,这是把五台山前后山口全堵住了。
苏东二与子风二人从斜坡大雪堆滑下去,两个人不去拦住奔来的人马,却直往两里外的山口狂奔。
于风个子小,跑起路来苏东二也追不上。
于风有“神行太保”之称,跑路那是他的绝活,也可以说这是他吃饭的本事。
先是于风到了山口处,打横有个大和尚拦住了他,这人手中还提着大酒袋,那么冷的天,他额头还在冒汗,那热气还在头上冒。
于风知道这和尚就是醉大师万愚,他开门见山的道:“万愚大师,我们来了。”
醉和尚不认识于风,他打横一拦,沉声道:“告诉过你们,雪停了才许你们上山,山路艰难,出了人命谁负责?”
“我负责。”
这一声不是于风说的,这一声乃是附近石后一人说的,和尚侧脸看,他吃吃笑了:“是你呀苏施主!”
不错,苏东二跟上来了,他对醉和尚道:“大师,有一批人来了。”
“那是一批东厂番子。”
“东厂番子?”
“不错,他们来了两天了,头一天我阻止他们上山,我告诉他们等两天,因为庙中在打扫快过年了,这是规矩,却不料昨日过午这批番子中还有官兵十多个,他们要搜山,也算天公相助,下雪了。”
他猛喝一口酒,又道:“今天他们见雪停了,他们当然又来了。”
苏东二指向南面山口,道:“大师,那面山谷中至少有上百名官兵驻扎,他们……”
醉和尚道:“胡震山率兵来了。”
苏东二一听,看向于风,道:“太原守备胡震山?”
醉和尚摸出个碟文对苏东二,道:“胡震山下达通碟,限三天把藏在庙中的叛逆朱英文出,今天乃是最后一天,嗨,我正打算是不是同他们一拼呐!”
于风急问:“霍先生在什么地方?”
醉和尚道:“霍天行守在三王朱英一家那里,那朱全很用功,他学会了和尚的‘大罗汉步’,令我十分高兴。”
三人正说着,苏东二还来不及对醉和尚说出京中己发生的事情,斜刺里一彪人马杀奔过来了。
苏东二着的一瞪眼,心想:“娘的,该来的全到了。”
只见为首的乃是东厂大档头关青石,二档头尹水天,魏公公身边的大红人齐大掌事,便随着齐大掌事一同去开封刺杀文昌洞大人的三个黑衣中两个,三个黑衣人除了齐大掌事之外,便是王子丹与王子壮二人,那夜兄弟二人被司马如龙杀伤之后,齐大掌事也流着鼻血一起逃出开封城。
想不到他们三人都来了。
关青石与尹水天也受过伤,真快,他们尽挑东厂精英赶来了。
最令苏东二与于风二人意外的,乃是那十几个官兵,可不正是刘明山率领的人。
原来刘明山比苏东二早走一晚,他们先是到了山口外,本是去太原的,不料天降大雪,又在山沟中遇上了东厂番子们在躲雪。
刘明山见了这些人之后,便把苏东二说的一切向齐大掌事们说了一遍,不料两个大档头就先笑了。
关青石拍拍刘朗山,他指着山对面,道:“刘兄,你们的胡将军就在山那边,正准备进攻五台山,你却听信王八蛋们的瞎话,你呀,上他的当了。”
刘明山一听,再想想胡将军也到来,不由大骂苏东二不是东西。
他以为这个当上大了,如果不听姓苏的嚷嚷,这么大的风雪,他必在平安客房中吃老酒烤炭火呐!尹水天笑对刘明山,道:“你们就别走了,咱们这里住一晚,明日选个黄道时辰杀进五台山,谁出手拦,咱们就说他造反,立刻杀活人。”
刘明山一想,也对,明日立了功,大将军面前先记一功再说。
他立刻叫人找地方,大伙围起来升火取暖,准备第二天干一番了。
刘明山再也想不到苏东二与于风二人全来了。
刘明山是不会忘了他对于风说的话,那是他说的,只再碰上面,先忘了过去的那一段,各为其主拼江山。
现在,雪地里他着的一瞪眼。
于风跳到大石头上,他的双脚已埋在雪里了,他戟指刘明山叱道:“姓刘的,你他娘的真可恶,你同番子们也拈和在一块呀!”
刘明山冷冷道:“咱们大将军也来了,妈的,你在古北口骗得爷好苦呀!”
苏东二却笑了,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刘明山叱道:“狗屁,你那些狗屁话呀,我此刻一听就不是味。”
苏东二道:“不是什么味?”
刘明山指着山对面,道:“大将军出来了,什么京中全完了,全是想唬人!”
关青石嘿嘿一笑,道:“咱们来的时候早由公公把刺杀文昌洞那狗官的任务交由另外几位人去执行了,爷们来时天下太平,会发生什么事?”
苏东二一想也是,他们离京必然早了一两天,这也难怪,官兵们围上前门大街东厂番子的老窝时候,就未遇到什么抵抗,原来关青石几人都来了。
关青石不但率人来,而且也有太原胡将军的配合,他们以为五台山再是不卖帐,三王朱英一家也完了。
一边的醉大师双目一亮,道:“苏施主,你说文昌洞文大人进京成功了?”
“绝对错不了。”
于风也加上一句,道:“要不然苏兄也不会那么快的回来了。”
醉和尚大笑,道:“太好了,天变了,阿弥陀佛。”
关青石看看齐大掌事,就听齐大掌事厉声叱道:“他妈的,文昌洞什么东西,他绝对进不了京的,你二人呐,休在说双簧了,爷们是不会上当的。”
于风怒视刘明山,道:“你这家伙,我可是念在两年的交情上对你提起的,你敢不信呀!”
刘明山拔刀在手,叱道:“刘大爷对你说过,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是你,我是我,忘了咱们曾相识,姓于的,你还不出刀!”
于风咬牙切齿,道:“娘的,真乃是‘人心难摸,鸭肥难剥’今天叫你知道于大爷的厉害。”
醉和尚笑的声音更高吭了,忽的,山上传来大声回应道:“大师,我来咧!”
众人抬头看去,那朱全几乎自山崖上飘飞而下,他踩地的雪印也不过一寸深。
苏东二看的真,他点头笑了。
朱全落下石道,立刻对苏东二道:“叔叔,你们也来了,太好了。”
关青右大怒,吼叱道:“老子仍是来杀人的,不是看你们叙旧,兄弟们,杀呀!”
“杀!”
果然,于风已奔向刘明山杀过去,大雪地上不方便,可也杀的惨,只见--醉和尚大口喝了—口烈酒,他高大的身躯堵在山道入口处,官兵番子二三十个,就是没有人闯过他的那—关。
有几个向大师出刀的番子被醉大师摔在雪坑中半天也难爬上来。
另一面,关青石与尹水天二人合击苏东二,三个人几乎在走马灯似的狂砍怒劈。
朱全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与醉大师似乎有约定,事情到了非杀不可的时候,醉大师就会发出暗号来。
醉大师的暗号乃是宏声大笑。
此刻,朱全与齐大掌事外加王子丹王子壮兄弟二人在一起了。
于是,双方就在这山道上干起来,一声声喊杀,一声声凄叫,均划破当空传来回音吓人。
先是,于风与刘明山二人对杀对砍的往林子里移动着,这二人前不久还是哥俩好的碰杯喝着二锅头,拍肩勾臂的称兄道弟,此刻二人变了脸,谁也不让谁。
于风出刀尽朝敌人的头上砍,他还咒骂着刘明山:“操你老表舅子的,你在老子手上骗吃骗喝不少钱,哪一回叫你出过银子了?你却狼心狗肺呀!”
刘明山也不示弱,他回骂:“妈的,吃你喝你那是老子看得起你,别人请老子,老子还不用呐!”
于风的脸色也变了,忍无可忍的突然撞入刘明山的怀抱里去了。
刘明山就是看不出于风的这一招怎么来的,他有些挥之不去的大叫一声:“杀!”
“杀!”
刘明山一刀滑过矮小的于风肩头,而于风的刀已送进刘明山的肚子里了。
“噢……唷!”
当于风一掌推开刘明山那高大的身子的时候,刘明山的肚子上发出“丝”的一声标出鲜血来。
刘明山的双手就不知往什么地方搁了,他打着旋转“轰”的一声爬在雪地上了。
于风摸摸肩头,有些疼,但并不严重,他大叫一声:“杀!”便往几个军士扑杀过去了。
苏东二并未立刻对关青石与尹水天二人出刀,他只是稍稍杀动几步便站在一片雪地上不动了。
关青石动,尹水天也动,二人都曾被苏东二杀伤过,他二人似乎已设想出如何对付苏东二的招式了,所以二人只是左右的移动着。
地上的雪已可以看出来,被他二人踩出两条半圆弯的足印,而苏东二仍然未稍动。
刘明山挨刀死的嗥叫,并未引得他三人去注意,因为生死就在这一战谁还去多看?就在一阵僵持中,忽的那关青石贴地大叫:“上!”
“杀!”
这声音带些沙哑,却也沉重得好像重铅入耳一般难听。
难听就是吓人的声音。
那么快的两团人影,中途推着荫团极光便柱苏东二的上下两路击去。
“哗!”
“噢!”
“死吧!”
这—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同时间响起,而且几乎令人目不遐视的吃一惊。
只见苏东二的右足猛一起,一片雪花他当暗器,“哗”的罩向尹水天的头面。
别以为苏东二只是踢起一蓬雪花,在他的气功推动之下,那就是—把铁沙子。
铁沙子上了脸,尹水天立刻吃不消也看不见了,他用力的胡乱出刀狂杀,而苏东二已自他身边歪身闪过关青石的左边,他的刀只一现间,哦,关青石那一声叫,好像山中野狼出洞了,叫的人心慌。
苏东二的刀现见血,关青石爬在一块上面满是雪的石头上不动了。
苏东二的动作狂野,当尹水天正在回刀转身,他却一个斛斗自尹水天的头顶飞过,他的头几乎倒着碰上尹水天的头。
当苏东二落下地的时候,尹水天的脖子上在标血,尹水天临死一声骂:“他……妈……的……”
苏东二并不去支援朱全,他相信朱全必能杀了齐大掌事,因为那王氏兄弟已有一个不见了。
此刻,苏东二发现于风身上尽是血。
是的,于风冲入几个番子中间,他没想到前来的番子是经过关青石精选的,武功上都有相当的厉害。
于风想吃掉这七八个番子,他还是稍差一些,所以他身上至少挨了三刀在流血。
苏东二不出声,他忽的扑了过去,立刻便有三个被他撂倒,他也解了于风的危。
到了这时候.才听得苏东二大声叫:“统统死吧,你们这批小妖!”
“啊!”这是几个军士发出来的声音,他们被醉大师摔的个个头破血流,那光景想往山道上冲,又谈何容易。
苏东二宛如一头发了性的野豹,他穿棱狂杀在九个番子中间,出刀如电。
忽的一个番子张开双臂去抱苏东二,这番子来个大敞门,光景凭苏东二挑肥捡瘦对他下刀,而他,只图抱住苏东二就满足了。
“轰!”
他果然抱住了苏东二.他的肚子挨一刀,他还哈哈笑着大叫:“快杀了他。”
三把刀朝苏东二狂砍,岂料苏东二还真的有一套,他闪又躲,更叫抱他的人替他挨刀。
苏东二眼明手快的拖着那番子闪的妙,三把刀全由那抱他的番子身上接下了。
苏东二只一个大车轮,早把抱他的那个番子摔在三丈外的雪地上,那番子早已断气多时了。
苏东二贴地一个大扫堂,无数雪花飞溅中,他的人已随着雪花穿过五个番子的身侧,立刻听得几声闷哼响起,苏东二的刀几乎只一现便不见了,于是又见几个番子往雪地上倒下去了。
苏东二开始追杀未死而往林中逃去的三个番子,他这一回下了决心,他的决心便是不放走任何一个敌人。
就在这时候,附近石崖边传来一声尖吭的嗥叫,苏东二回头着去,只见朱全正自齐大掌事的胸口上拔出他的那把自东洋浪人那里夺得的短力来。
齐大掌事的那一声狂嗥震的四山回鸣不绝,而朱全已往王子丹撞过去。
王子丹在一侧大吼:“兄弟快闪!”
王子丹还是未闪过朱全的一刀切,好大一片血肉自王子壮的面皮一直切到肩头上,那鲜血立刻染红王子壮的半边丝棉袄。
“噢!”
王子壮大叫着往外闪,王子丹双手抱刀便档头砍向回杀的朱全,他口中大骂:“砍死你这小狗操的!”
“叮!当!”
“唷……”刀声与相击声随之又见鲜血飞洒,王子壮的—臂生生被朱全切掉,痛的他直咽大气。
朱全也不齐全,他的左手未拨中敌人的刀背,他拨在敌人的刀刃末端,左手几乎被切断,他反应快也回收的快,却也慌出不少鲜血来。
朱全受了伤他不吭一声,他去追杀王子壮。
王子壮跑的不对路,正迎着苏东二刚杀了逃走的三个番子折回来。
王子丹也逃过来了,朱全大叫:“叔叔,杀了他们。”
根本不用叫,苏东二只右手稍抬,猛光一现间,王子壮便瞪着双目倒下去了。
王子丹一看再回头,不巧迎上朱全也追来,王子壮几乎与朱全撞满怀,而朱全的刀也送人王子壮的肚皮中了。
朱全拔刀一脚踢,王氏兄弟二人死一双。
苏东二过来了。
苏东二抓住朱全吃惊的道:“你的手!”
淡淡一笑,朱全指着地上,道:“我杀了姓齐的,再加上他二人,我有得赚。”
苏东二忙取出那个瓷瓶,很快的朱全敷上药,再用丝巾匆匆的扎缠起来。
朱全大喘了一口气,苏东二却冷冷道:“怎会伤及这手掌?”
朱全道:“我去拨他的刀,才会。”
苏东二道:“肉碰铁呀,我好像没有这一招!”
朱全道:“叔叔,应该说我多此一举了。”
苏东二再看山道口,于风与醉和尚已把五个军土打得往南西山谷中狂逃而去。
醉和尚大声把于风叫回来,他已对苏东二笑了。
“苏施主,你好刀法!”
苏东二道:“大师也好绝的‘大罗汉步’。”
醉和尚道:“人来的可真妙,哈……”
忽见苏东二跃上一块大石,他把笛子取了出来。
苏东二面对着那么多死的敌人吹起了他的“血魂曲”,那真的是悲壮又凄惨的笛声。
醉和尚木然的面上一片哀凄,而朱全也站在于风身边不动,只有空中,空中是一片充满血腥而又悲痛的笛声直入云霄。
那真是听的人也忍不住的欲垂泪了。
苏东二吹着笛子,他吹的满面通红额头冒出雾气,他吹的附近传来野狼嗥。
他吹的一个飞影宛如大鹏一般的往这面山口飞扑过来,那是个人在飞腾。
人能飞吗?当然不能,但来人动作像飞,只见他振起双臂,上衣鼓涨,每落下来立刻又弹升而起,每起必是五丈高下,看上去就是飞。
山口的醉大师抚掌笑起来了:“哈……想你霍大侠也应该来了,哈……”
是的,飞奔下山的人正是太行神医霍天行。
霍天行是听到了苏东二的笛才下山来的。
于风立刻迎上去,道:“先生,对不起。”
于风为什么说这话?当然是有原因的,如果他不在刘明山面前提及朱三王爷之事,霍天行至今仍然住在平定镇郊的紫竹林,霍天行的一家也不会被霍天行分散各地了。
苏东二也迎过去了。
霍天行不问别的,他只问苏东二,道:“你同司马如龙二人办的事如何了?”
苏东二道:“开始就有刺客去开封行刺,所幸咱们及时发觉。”
他收起笛子,又道:“一路之上东厂番子设下各种阴谋,还好,咱们还是保了文大人到了北京。”
霍天行双眼一亮道:“文大人进京了!”
苏东二道:“当夜文大人长跪午门外石坊下.东厂弄来了几个黑道枭霸对文大人出手。”
霍天行急问道:“谁?”
苏东二道:“有‘猴仙’吕太白……”
霍天行吃惊道:“可恶,姓吕的下山来了。”
苏东二道:“‘河涧阎罗’屠天云与‘老超渡’葛红也到了。”
霍天行所的仰天大笑:“哈……想不到当年原是有一场搏斗,这些人却弄毒,坑死九个高手,他们原来暗中与东厂勾结呀!”
苏东二道:“所幸他们并未得逞,我与司马兄配合的巧,他们还是逃了。”
霍天行道:“他们既出现,他们就不会逃走,看吧,早晚有消息一决定性的搏斗不远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京中情况如何?”
苏东二道:“成功了,文大人冒死上朝,半天功夫,京中御林军大举出动,已经抄了前门东厂,想那魏老奸必已被朝廷拿下入狱。”
霍天行立刻往雪地上跪下,他对天叩谢道:“上天开眼了。”他叩了三拜才又站起来。
醉和尚哈哈一笑,道:“霍大侠,爱天下之爱,果然一代侠客也!”
霍天行道:“大师也是世人不醉我独醉,世人不解我已知的高人吗?”
“哈……”
“哈……”
苏东二道:“先生,山那面还有胡震山,姓胡的还不知道京中已变天了,咱们如何叫他知道?”
霍天行道:“我原是与三王爷守在一起,听了你的笛音便知你回来了,有你赶到,咱们就有能力守住山道,胡震山不来便罢,他若前来,咱们阻他在此!”
苏东二道:“如何搏杀……”
霍天行道:“杀!”
苏东二道:“他乃是朝廷边防大员呀!”
霍天行道:“他却与魏奸勾结,如今魏奸已除,咱们为朝廷除此魏奸同党。”
苏东二道:“先生,咱们就在此等着他们。”
醉和尚道:“我很习惯在这儿,你们不必,可去近处落马崖洞中稍待,有消息我会叫你们,又何必大伙都在这儿喝西北风。”
霍天行点点头,道:“客随主便,咱们这就走了。”
霍天行当先往山道上走去,他再看着于风,道:“你这伤……”
于风道:“已不痛了。”
霍先生又对朱全道:“你也受了伤?这支手……”
朱全道:“老先生,敷了苏叔叔的药已好多了。”
霍先生再问苏东二,道:“司马如龙怎么不同你一起折回来?难道还想什么报酬呀!”
苏东二道:“司马兄还要送文大人回开封,同时他与文大人的保驾外甥女有了感情。”
“有什么感情?”
“文大人当面要柳姑娘在不得已时跟司马兄,他们也都点头了。”
霍天行道:“所幸大奸已除,只不过未来还有一场搏斗,他必须要回来。”
苏东二道:“只要先生召唤,司马兄必兼程赶回来的,只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了。”
霍天行对于风,道:“盘缠还有吗?”
于风听的心中一热,知道先生要他去干事了,他立刻笑笑.道:“先生银子花不完的。”
霍天行道:“你此刻就走,今夜在倒马关,过夜之后快进京打听文大人的事之后,快把司马如龙找回来,叫他兼程来此。”
于风转身便走,他的身上还有伤。
霍天行又自取了一包药,叫住于风,道:“带在身上,这药很灵的。”
于风接过霍天行送他的药,找来马匹便走了。
霍天行带着苏东二与朱全二人找到一个石洞,果然洞口石上刻着“落马崖”三字。
霍天行三人走进去,这洞中还有石凳地上铺着草,由于背向西北方,这洞便也温和多了。
霍天行三人坐在石凳上,霍天行对朱全道:“如果事情顺利,过不了多久,你与三王爷便可以回京了。”
朱全道:“要看我爹的意思了,他已出家。”
笑笑,霍天行道:“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出家当方外之人。”
霍天行看看洞外,又道:“生长帝王家,有许多无奈,一开始便与权利扯上关系,是幸也不幸。”
朱全当然听不懂这些,而霍天行却问苏东二,道:“几个当年决—生死的魔崽子,他们又出山了。”
他的面色也变的灰冷的又道:“都是那几个?”
苏东二道:“关外原只有‘老超渡’葛虹,‘河涧阎罗’屠天云与一个‘花蝴蝶’东方水儿,不料这三人暗中又回到中土了。”
霍天行道:“当你在关外发现他们,他们必然会回来的,这些恶人是不会永远寂寞下去了。”
苏东二又道:“这一回又遇上了‘猴仙’吕太白与‘湘西僵尸’桂大雷。”
霍天行双目一厉,道:“难道那个王啸天也来了?”
苏东二道:“倒是未见过王啸天,不过他的两个儿子王子丹与王子壮已被杀在山口。”
朱全接道:“是叔叔帮我杀的。”
霍天行道:“这么说来,王啸天大约己不在人世了,否则他不会只叫他的俩个儿子出马。”
三个人只在山洞中稍避寒风,就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传来,立刻就见朱英与他的妃子一齐走来了。
朱英只一进洞,霍天行立刻站迎。
朱英忙把手一摆,道:“霍施主,你坐!”
大家落坐,朱英伸手位住苏东二,道:“听了你笛子声音,我夫妻无心经课,下山来见苏义士了。”
苏东二道:“苏东二不敢担待。”
霍天行道:“三王爷就要大喜了。”
朱英道:“大喜?我不敢多想呀!”
霍天行道:“京中东厂番子已灭,文昌洞文大人冒死进京力谏,圣上十分震怒,三王爷,大概不久你们就可以回京了。”
不料朱英摇播头,道:“争权招天怒,夺利惹民怨,高山流清水,人间变混浊,我已决心在此出家了。”
霍天行低头不语了。
苏东二道:“大丈夫壮志凌云,应以浩然之气傲气壮山河之举,三爷只要精诚所至则金石必为之开,又何苦把一生埋没深山与钟鼓为伍,有负天意了。”
苏东二也会说出这番话来,也许他是常吹“战刀曲”吧!
只不过朱英却又道:“壮说的不差,但经过这次死里逃生,确实叫人心寒。”
苏东二道:“三王爷,若有机会,你还是应该站出来,以黎民为重。”
朱英的面上有了异样的变化,他转头看看妻子,只见妻子正在查看着儿子的左手。
朱全的手伤已不流血了,伤在左掌已无大碍了。
苏东二再把文昌洞如何自开封进京,一路上受尽危难,对朱英说了一遍。
朱英一听,他神色凝重的沉默有顷。
大家在拄视他,忽然朱英抬头,道:“别人都能冒生命之危而为大明社稷搏命,我朱英又怎能独善其身,我怎么对得起那么多为我抛头颅洒热血之土呢?”
他对王妃,又道:“咱们不能再躲避了,该是咱们进京的时候了。”
王妃点点头道:“是的,王爷,把圆正这个法名也带走好了。”
朱英落发之后,法名叫圆正。
霍天行对朱全道:“多多在武功上下功夫,将来你必是你父王的最好武士。”
朱全道:“是的,霍爷爷,我会的。”
苏东二道:“你要修刀的德性,刀是不轻易露出来的,出刀就要敌人出血。”
苏东二刀出必见血,他也要朱全同他一样。
朱全在点头,忽听远处传来吼声。
第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山前谷进山道处传来的吼声,吼声乃是醉大师发酒疯,当然万愚和尚是不会发酒疯的,但他装疯,因为他这吼声乃是对石洞中霍天行几人传信息。
霍天行几个人站起,他对朱全道:“保护你父母,千万别出去。”
朱全道:“如果动上手……”
霍天行道:“也不必出去,我想京中必有反应,如果快的话,应该也快到了。”
朱英惊讶的道:“京中知道我在五台山出家?”
霍天行道:“即使过去不知道,文昌洞在他的奏本上必会写的清楚。”
朱英露出感激之色,他双手握住王妃好激动。
于是,霍天行对苏东二道:“走,我们去瞧瞧,也许胡震山率他的人马过来了。”
苏东二道:“先生,雪停了,胡震山不会在深山中待得久,他限期三日。”
霍天行道:“是的,今天就是第三日。”
两个人走出“落马崖”石洞便直奔向山道口。
这时候只见附近右面山道上,近两百官兵往这面奔过来了,还有吼叫声。
山道口,醉和尚一个横卧,大酒袋他仰起脖子喝起来,那光景还真像醉酒了。
霍天行与苏东二奔过来了。
苏东二跃在一块上面一层雪的右头上,他吹起笛子来了,苏东二吹的是“战刀曲”。
每一次搏杀,苏东二都会吹这一激昂的”战刀曲”。
战刀曲中有一段曲词,苏东二有时也会唱出来,那词曲还真够悲壮的,应可与“满江红”比美。
“干戈欲起刀出鞘,立马杀场驱胡狼,汉家儿郎当自强,头可抛,血可洒,不让子孙受灾殃……杀,杀,杀,杀,杀,杀!”
苏东二把“战刀曲”吹的十分嘹亮,可也令听的人怒发冲冠而双目直视。
霍先生与醉和尚二人就直视着骑马过来的一队官兵们。
渐渐的,走近了,只见那粗壮的胡震山挺着胸膛在马上,他的左右跟着近卫十多人,再后面,从太原来的官兵迤逦有半里远。
双方接近,胡震山把右手高举,立刻就在山口附近的平地上把人马集中起来了。
苏东二这时候不再吹了。
苏东二满面红光的走到霍天行身后面站定。
只见那胡震山手一指,对身边的一个卫士,道:“去,叫那和尚过来。”
这卫士握刀走到醉和尚面前,道:“随我过来!”
醉和尚立刻举步走了过去。
“阿弥陀佛!”
胡震山道:“和尚,三天已到,你怎么说?”
醉和尚道:“将军,三王爷非造反之人,三王爷已出家,他的法号圆正。”
胡震山叱道:“这话你已对本大将军说过几遍了。”
醉和尚道:“将军,回头是岸呐!”
胡震山会错醉和尚的意思,冷然道:“朱英已回头无岸可上了,他应随同他的秦中二兄与淮阳四弟一同死。”
醉和尚道:“将军,回头是岸呀!”
胡震山一瞪眼,道:“又是酒言酒语。”
醉和尚急了,他再喝一口酒,道:“将军,有件事情你尚不知吧?”
“什么事情?”
“京中有变呐!”
“变?变什么?”
“魏公公完蛋了,东厂完蛋了,魏党也完蛋了,同东厂有勾结的人完蛋了,这么多的完蛋你还不知呀!”
胡震山大怒,叱道:“就是你这几句骂,就应该割舌头挖你的眼珠子。”
有个副将对胡震山道:“杀上山去,活捉朱英!”
胡震山道:“五台山乃名山,本将军才限期三日,如今三日已过,休怪胡某无礼了。”
他这就欲发号施令了。
醉和尚大叫:“等等!”
胡震山又把高举的手放下来,道:“和尚,想通了?”
醉和尚道:“我和尚这儿有位刚自京中来的人,将军问他便知和尚所言不虚。”
胡震山一瞪虎目,道:“什么人?”
醉和尚向苏东二招手,叫道:“苏施主请过来。”
苏东二一摇三摆的走到醉和尚身侧,道:“大师呀,你叫我?”
醉和尚道:“苏施主,你把在京中发生的一切,向胡大将军报告。”
苏东二抬头看看坐在马上的胡震山,他发觉这位将军果然相貌一表,也够武威的,只不过那张嘴巴嫌小了些,这张嘴巴长在女人脸上才合适。
苏东二双手抱拳冲着胡震山一礼,道:“将军,我叫苏东二,刚由京中来。”
胡震山道:“快往下说!”
苏东二道:“京中的事情是这样的,驻守开封府的太守文昌洞大人……”
他徽徽一笑,又道:“文大人真够英雄刚烈,是个百姓拥戴的好官,忠心之臣呐!”
胡震山叱道:“少向本将军吐这些废话,本大将军只问京中出了何事!”
苏东二道:“将军,事由根处起,水从低处流,我不能说话没头没尾,惹将军生气呀!”
这可不是苏东二平日的作风。
苏东二很少说话,他只出刀。
胡震山叱道:“真罗嗦!”
苏东二却是一笑,又道:“那文昌洞文大人写了魏党许多罪状,亲自带进京中,文大人一路之上被魏党派人拦杀多次,幸而有不怕死的义士从旁保护,才安然到了北京城,当即文大人长跪午朝门外,嘿……”
苏东二笑笑,又道:“文大人从天黑跪到二天五更早朝,直到正午大队御林军出动。”
胡震山道:“怎样?”
苏东二道:“还能怎样?魏党全完了。”
胡震山一楞,忽听他身边一个侍卫对胡震山,道,“将军,休听他一派胡言,这明的是在搪塞,目的是叫将军快撤兵马,给予朱英逃走机会。”
另一侍卫道:“说不定朱英一家已逃走了。”
胡震山嘿嘿冷笑了。
苏东二忿怒的想出刀,将军身边有了这种人物,他不入歧途才叫怪。
忽听胡震山举手吼叱:“杀上山去!”
他这么大手一挥,身边十几个军官模样的大汉,立刻下马往山道上扑去。
山道上站着霍天行,他高声呼叫:“东二,杀!”
苏东二冷笑一声立刻往上扑去,有三把大刀向他砍过去,但苏东二只那么甩肩扭腰已越过三刀杀,随之就听得好凄厉的狂嗥。
胡震山马上看的清,他的人只瞧上面便倒下四个人。
胡震山大吼:“可恶啊,这是造反呐,冲呀!”
“杀!”
官兵们立刻蜂拥着往山道处杀来,可也因受地形限制,也只能三人并肩冲,这也给了苏东二与醉和尚从容的应付机会了。
空间有限,官兵是多也挤不上去.挤上去的早被苏东二出刀拦杀,有的被醉大师摔了回去,一时间就听凄嗥之声此起彼落的传来。
有几个冲过去的侍卫,却无法过得霍天行的那一关,早被杀死在山道上了。
忽然间,五台山近百和尚手持戒刀奔下山来了。
五台的刀,昆仑的剑,少林的棍,武当的剑,江湖上何人不知,如今和尚也杀过来了,看的胡震山大怒,吼叫道:“可恶啊,五台山的和尚们造反了。”
这话令醉和尚听见了,他回叱:“五台山出家人不会造反,今日出刀也是被你大将军逼的。”
再看苏东二,死在他刀下的官兵已有十多人了。
这些官兵们平日只是仗势唬唬人,真正动上家伙,才知道他们不够瞧。
他们与苏东二更是难以比拟,谁碰上便只有挨刀。
苏东二几乎杀进官兵队伍中去了.却被醉和尚叫住。
醉和尚道:“苏施主,守住山道就成了,何必多杀生,那不是咱们应做的。”
苏东二果然又退守在山道口处了。
山上冲下来的和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一到山道处,醉大师便高声盼咐:“你们听着,不能放一个官兵上山,可也不许冲下山道杀人呐!”
“是,醉大师!”
这些和尚们握刀守住几处山崖边,为的是怕有官兵们自别处山坡冲进山中去。
双方这是一半僵持一半冲杀,醉和尚与苏东二,二人紧守在山道入口处不稍离,正所谓一夫把关万夫莫敌之势,气得胡震山厉吼道:“闪开!”
胡震山不下马,他的功夫在马上,只见他双手托定大砍刀,厉吼一声,道:“跟我杀上山去。”
哦,他拍马便往醉和尚与苏东二冲去,手中大砍刀拨风泼雨也似的撒出一片光幕,端的威风有余。
铁蹄已冲到山口了,却见苏东二一声大吼:“杀!”
真的,当他越过那砍头一刀而闪过胡震山的坐骑,好一股群血标出来。
那不是自胡震山身上标出来的血,当那匹马在地下倒下去的时候,人们才发现马肚子上一个血洞。
血洞不大,但足以致命。
这手段原是苏东二不愿使出来的,但他无法阻止胡震山往山道过来。
胡震山随马而倒,他滚地立刻又起来,双手托刀便又杀过来了。
于是,一场厮杀便在五台山的山道口处展开来。
什么叫天昏地暗?杀得六亲不认,杀得人性尽失才称得上天昏地暗。
五台山口处已至天昏地暗了。
天下事还真有那么妙,也算是巧合了,因为就在双方厮杀中,山道对面的东北方,那么快的过来六骑人马,这六个人那个扭呀摆的,没着扭伤一身骨头。
如果仔细看过去,哟,全是京里来的人马。
六个人全都配着刀,到得山前便有个御林军官吼声如雷,道:“住手,不许杀了!”
这—声宛如打旱雷,立刻震住双方停下手,再看地上,雪窝里有人在衰嚎,死了二十多人够悲凄的了。
胡震山心中叫一惊,他只一瞧便知道这是京中御林军,他心想:“难道真的魏公公已罩不住,完了?”
忽听六个人中有一个人沉声问道:“你们是那一防线的人马?”
胡震山过去了,他对六人,道:“京中来的?”
那人点头道:“你是太原胡将军。”
胡震山道:“不错。”
“干什么在此打仗?”
“奉命来抓朱英……朱三……”
“你好大胆子,你不在太原办正事,防边防,却跑来五台山杀和尚呀!”
胡震山吃一惊,就听那马上的军官又道:“咱们奉命前来接三王爷回京里面圣,现有圣旨在此,”
他把手上的圣旨举得高,吓的胡震山立刻跪上大叫:“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所有太原来的官兵全跪下了。
六个御林军面色寒寒的也不说,直往山道上拍马过去,醉和尚与苏东二分让两边,看着这六人往山上去,直到落马洞附近,忽自一边闪出一男一女,那是和尚。
和尚闪在道旁,拦住六人,道:“白侍卫,可认识我朱英吗?”
就见六人中拿圣旨的人面皮一紧,道:“三王爷!”
朱英道:“难为你还认得我……哈……”
姓白的举着圣旨,道:“三王爷接旨啦!”
一应手续先公后私,只不过当朱英一家三口下山回京的时候,胡震山与他的人马已抱头鼠窜的奔回太原去了。
胡震山只在太原待了半月便被押回京去了。
那是一次大狱,下狱的人近千人之多。
霍天行与苏东二比胡震山的人马走的还快一个时辰,当然朱英要找霍天行的时候,便醉和尚也云游去了。
朱英心中明白,江湖奇侠就是这样的作风。
朱英一家当天便往京中去了。
司马如龙当新郎了,他与柳青青拜花堂的时候是在京中的骠骑将军府办的。文昌洞不必回开封当太守,他被留在京中做大将军了,他原是想回开封的,但他走不了啦!于是,他当即为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二人完成这桩来之不易的婚礼。
只不过可苦了于风。
于风是奉命到开封去找司马如龙的,不料他却扑个空,打听之下知道司马如龙未来开封,而文大人也留在京里未再回来。
于是,于风立刻拍马再进京。
于风过了黄河,这夜他来到了彰德府,只见这儿还真热闹,大街上有一家大酒楼,看上去是三层雕花门窗,很气派,也传来女子嘻笑声。
于风把马匹留在街头的“祥和客栈”,便独自一人登上这家“中原大酒楼”。
这儿的市集虽已收,客商们便更见活跃,不少人是买卖山药皮货商,也有山外大客商,在这儿办完事便住上几天找乐子的。
于风上了酒楼,他临窗看街景,两碟小茶一壶酒,十个包子一碗羊肉汤,冬天连吃带怯寒,全有了。
于风如今心情好,想想朝中魏党已除,天下太平,人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于风就快把一壶酒吃完了,便在这时候,忽见自楼下一溜的上来六个男女。
于风只一看,立刻把头看窗外,因为这六个人中他有认识的,这六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这六个人不是别人,乃是:“秦山狐仙”成青玉。
“湘西僵尸”桂大雷。
“河涧阉罗”屠天云。
“花蝴蝶”东方水儿。
“猴仙”吕太白。
这六个魔头这么短的就聚在一起,实在令于风大吃一惊,他立刻明白,霍先生果然有远见。
于风心中在想,必须尽快的找到司马如龙,晚了实在后果不堪设想。
于风侧面偷瞧,这六个魔头被伙计带进一间雅房里,门窗掀起,雅房中有一张大圆桌子。
那伙计在房中叨念着菜名,已听屠天云吼叱:“谁耐烦你们多少大菜,尽快把你们最好的酒菜送上一席来,少在这儿聒噪。”
那伙计忙回应:“是,是!”
伙计退出雅房,心中噗噗通通跳,他摸着心中自言自语的:“好家伙,好像阴间走出来的嘛!”
说归说,办事可不能慢下来,这六人身边带着家伙之外,每人的面上也煞白。
“中原大酒楼”的伙计一共三个守在雅房门外侍候,那“秦山狐仙”成青玉喝酒之外他又叫起来了。
“伙计,伙计,快来!”
有个十分精明的伙计立刻带着笑声走进去:“爷,还有何吩咐?”
那“秦山狐仙”成青玉乃是吕太白的姘头,这个女子也真奇怪,她却对伙计,道:“为何不叫来两个姑娘呀?”
伙计一听吃一惊,伙计看看东方水儿,再瞧瞧葛红,他带着几分嗫喏的道:“你们……这儿都有了女人呐!”
成青玉冷叱道:“女客人就不能叫姑娘来侍候呀,这是他娘的谁规定的?”
当然谁也没有规定,江湖上不许女人叫女人斟酒的。
江湖上还有不少男人叫来男人侍候的,当然,如何侍候,那得看人的高兴。
“秦山狐仙”成青玉这女人就有这毛病,她侍候“猴仙”吕太白,她也喜欢姑娘侍候她。
至于在座的还有葛红“老超渡”,葛大妈乃是过来人,她只把持住屠天云就满足了。
还有个东方水儿,她没有这个怪毛病,当然东方水儿也看不上—边在座的“湘西僵尸”桂大雷,桂大雷那一张死人面她就不喜欢,加上桂大雷十根指甲尖又利,不小心就会中他的毒,东水方儿躲还来不及呐!伙计们总是尽量满足客人的,目的还不就是为了客人的荷包。
很快的,有个伙计把两个姑娘叫进门,上了楼又掀了雅房的门帘。
哦,莺燕之声似鸦叫实在不好听,但二人长得满清秀,其中一个姑娘嘻嘻哈哈的走到圆桌边,笑的一口白牙露出一半来。
这个姑娘似有名堂,她站在成青玉身边微微笑。
她为什么不站到东方水儿身边笑?东方水儿没毛病,她很冷淡,至于葛红,她一手拉着屠天云,表明他们是一家人。
另一姑娘却走向桂大雷面前,笑道:“爷,我敬你!”
她还真的不客气,端起桂大雷的酒喝一口,余下的便送到桂大雷的唇上了。
桂大雷一口喝干,道:“不过瘾!”
“再来呀!”
“我说喝酒不过瘾。”
“你……爷喜欢喝什么呀!”
“血,人的血,哈……人们叫我‘湘西僵尸’,你这女子,你说我喝酒会过瘾么。”
那姑娘听的吃一惊,一双大眼睁的更大,道:“爷,你别吓死我了。”
桂大雷哈哈大笑起来。
再看另一个姑娘,已被成青玉拉入她的怀中了。
“哈……”
这是吕太白的笑,吕太白见自己的姘头这光景,忍不住的笑起来了。
有个人可不笑,他在着急呐,这个人就是外间吃酒的于风。
于风想听他们在一起有什么阴谋,不料却进去两个姑娘,他可就发急了。
忽听里面传来吼叱:“去,去,去,不叫别进来。”
两个伙计出来了,两个姑娘在里面。
这真叫人难以猜透里面人在搞什么名堂,突然一声嘤咛,引得几声嘿嘿笑,又突然—声嗲,嗲的于风肉麻兮兮的不自在。
酒楼上还有别的客人在,听也只是斜目冷视而不开口说什么。
于风就知道,里面男女六个魔头谁敢惹,不要命了不是?便是苏东二在此,他一个人只怕也难招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层楼上的酒客已离去,才听得一声呼叫:“算帐!”
伙计们有个在附近侍候的,闻言立刻走进去,却几乎与两个出来的姑娘撞满怀。
只见两个姑娘变了样,头发散,姻脂落,两上嘴唇有点破,裤子好像也有些破,来时整齐的,去时乱七八糟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这两个姑娘打架互抓呢!别看两个姑娘很狼狈,每人手上握了一锭银子是真的,所以她二人不但未尖叫,还走在外面大声道:“爷们,婶们,下次来玩啊!”
这算什么玩意儿呀,手风就看不懂。
于风也没听到六人有什么商量的,当这六个魔头走出“中原大酒楼”的时候,于风也急急的跟出来了。
于风跟在这六人身后面,事情就有那么巧,因为这六个人一路上走进“祥和客栈”去了。
于风的马匹也在祥和客栈,他很自然的便跟进去了。
祥和客栈的正面与两边耳房是客房与帐房,院后才是个不大不小的马廊,有几个伙计在为马匹上草料,回过头一瞧一下,知是已住店的客人,只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于风见这六个人叫了四间房,一晃之间全不见了。
于风心中好纳闷,怎么这六个魔头也不再说话了,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都不容易。
于风有些急,因为他还要去找司马如龙呐!只不过于风心中也明白,找回司马如龙重要,但听这些魔头的阴谋更重要,他决定先听听他们的阴谋再走。
于风关起房门不上床,他坐在窗后不稍动,大冷的天他把—盆炭火拉在面前烤他的脚。
岂料这一夜他什么也未听到,倒是另外由间房中的人都是呼呼大睡。
于风到四更天实在忍不住的才睡上床。
人呐,心中有事睡不着,才只不过两个时辰,于风又醒了,他是被那种尖笑声吵醒的。
于风侧耳听,附近房中传来尖而沉的声音,道,“个骚狐狸,哥哥我以你之道还你之身,哈……你把人家姑娘折腾的死去活来。”
“哈……”又是女子尖笑声,传来几句骚语声:“来吧,睡足了你有精神呀,谁怕谁,哈……”
房中传来“轰轰”声,惹来另一房中怪吼声:“猴儿精,娘的你们还不如上戏台去唱戏吧,吵得桂大爷冒火呀!”
于是,成青玉开口了:“现成的你不要嘛,怪谁?”
忽听东方水儿大叫:“喂,你们狗屁倒灶,别把姑娘我扯上呀,不是东西!”
“哈……”附近有人也笑起来了。
都起来了,快午时了,能不吃饭吗?从房门走出一个人,那是屠天云。
屠天云大声吼:“伙计,娘的,都死啦!”
“来了,来了,爷,你们起来啦?”
屠天云对伙计道:“今天有个白面老者要来,时辰不准,爷们去中原酒楼吃酒,叫他等也好,找去也行,可别忘了呀!”
伙计忙点头,道:“放心,爷们交待一定留意。”
于风也听到了,只因为屠天云的声音似打雷,于风心想,原来他们在等人呐!
于是,他隔窗看着屠天云六人裹紧了皮袄走出“祥和客栈”了。
那当然是去“中原酒楼”的,这是白天,别被这些人把他认出来就惨了。
于风自知这些人中他一个也打不过,于风更明白,他可是跑得过,要不江湖上的“神行太保”怎会轮到他?于风不跟去“中原酒楼”了,他坐在客栈前屋要了一碗牛肉面吃起来,原是想喝些烧酒的,但他免了,若要头脑清醒,那就少喝酒。
于风一边吩—边瞧,有个伙计还对他笑。
于风也回以笑,就在这时候,忽见门外有个骑了一头骡子的白面老人跳下骡背来,这老人的手中有个三尺长的白布袋,里面不知装的什么玩意儿!
“伙计!”
有个伙计奔出去,那老者道:“有六位男女……”
伙计立刻笑笑,道:“他们有去酒楼吃酒去了,特别叫我在这儿等你老呐!”
不料这老者在瞪眼。
于风也在瞪眼,他还慢慢的站起来。
那老者忽的嘿……笑,冷笑的连伙计也觉不舒服。
于风更不舒服,他站定了,也全神贯注着这白面老者,那模样他还真的有些吃一惊。
于风是个不怕死的人,但他却忘不了为霍先生办事,他还未找到司马如龙呐!所以他不能死。
于风认识这白面老者的,为霍天行办事的人,江湖上很多认识他们,而于风更是被几个黑道魔头见过,那当然是于风个头小腿跑的快。
这好像上天很公道,个子大的人腿盘动的就比个子小的慢多了。
那白面老者堵住门口不进店,他吃吃冲着于风冷笑道:“他娘的老皮,你不就是为霍郎中专门跑腿办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神行太保!”于风承认了。
这时候何不大方的加以承认,否认是没用的。
“对,就是什么神行太保的。”
这白面老者吃吃笑,于风也开口,道:“你老不就是‘黄河老怪’于不邪嘛!”
“哈……真难为你了,还知道我于老怪的名号呀,哈……太妙了。”
于风道:“妙是不太妙,因为此刻就我一个人。”
于不邪道:“你时常一个人的,对不对?这一回又为霍郎中向谁传递消息呀?”
于风道:“向你们几位呀,老怪呀!”
于不邪还真的一瞪眼,半信不信的道:“是真的?”
于风道:“不是假的,老怪,京中魏公公被文大人搬倒之后,东厂番子们完了,你们这暗中扇风点火的魔头,也该归天了吧?”
于不邪咬咬牙,他忽然戟指于风叱道:“去你娘的那条乌腿脚,你是为霍郎中传递消息呀,狗日的,霍郎中不是神,他怎知爷们在此地?我看你这小子,八成九你是屁股沟夹扫把……冒竹(谄)不是!”
于风吃吃笑了。
于不邪不笑,他冷冷的堵紧了客栈门,除了于风之外,别的客人进出他不管。
伙计过来了。
“爷,进门再说吧,想吃点喝点……”
“少罗嗦,快去酒楼把他们六个找回来,快去!”
那伙计道:“彰德府酒楼十几家,不知他们在那一家,怎么找?”
于不邪道:“找最大的一家。”
伙计道:“那是中原大酒家了。”
“王八蛋,快去呀!”
伙计看看于风,道:“客爷,你同他们有仇?”
于风道:“正邪不两立,水火不能溶,他想叫我死,我也想叫他活不成。”
伙计一听,知道都是江湖人物,他一个也不敢惹,他也对于风道:“我去叫他们的人了,你别恨我呀!”
哦,怪了,于风自袋中摸出一块银子撤向伙计,笑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你们用劳力的人呐!”
伙计一看,不知如何是好,于不邪吼叱,道:“再不去老子拆了你。”
那伙计立刻往门外就走。
于风也走,于风往后院二门走,不料于不邪立刻追进二门,只见于风对于不邪,道:“怎么样,有意思进我房中吃杯茶?”
于不邪冷笑,道:“你跑不掉的。”
于风奔入房间中去了,他还把房门再掩上。
于不邪听得用力插门闩的声音,他站在院中目不转睛的直往于风房间瞧。
突然,于风房间的后窗“轰”的一声响,于不邪立刻去撞门,“砰砰”两声未撞开,他拔身就上了房,他在房上瞧的清,于风后窗开了。
于不邪大怒,立刻扑向后门与围墙上,他怔住了:“奶奶的,比个兔子还腿快!”
他还不信邪的往墙外追去。
于风几乎笑出声来了。
于风来自后窗逃,他弄了个诡计,用力的顶住门,果然于不邪未把房门撞开。
当于不邪追上围墙的时候,于风十分从容的自客栈前面走出去了。
于风走的很妙,他绕到了“中原大酒楼”,找了个暗角又坐下来。
当他吃着酒的时候,屠天云已带着于不邪走进这家“中原大酒楼”。
于不邪仍然是骂不绝口:“操他先人的,我若大年纪还会上这种大当,娘的老皮,再遇上我出手剥他的皮。”
屠天云淡淡的道:“遇上容易,想追他可就难了,娘的那小子走起路来像飞。”
于不邪与屠天云脚步重重的上二楼,踩得楼皮“咚咚”响,就好像楼皮是于风身子一样,恨呐!这一回可就没有叫姑娘了。
这—回来了于不邪,七个人关紧了隔间的门板在里面商量大事了。
于风为什么不走?为什么来冒这个险,那就是他想定了,这几个魔头定有什么大阴谋,他如果放弃这个机会,那会令他后悔一辈子。
于风发觉有个伙计在套房门口低声道:“爷们,菜上齐了,酒开坛了,昨日的两位姑娘对我说,要不要二人再来呀?”
房中—声沉吼,叱道:“去,去,今天爷们有事情,少来搅和!”
那伙计猛的缩起脖子不敢再罗嗦,站在那儿看着附近桌上的一个人在干笑。
伙计看的不是别人,乃于风是也!于风就坐在这雅房附近,里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至少于不邪就想不到于风又回来了。
于风边吃边听,就听“老超渡”葛虹,道:“钓鱼的,咱们就等你一个了,你怎么这时才来呀!”
于不邪拍着巴掌,道:“他娘的,别提了,马尾巴栓豆腐,真他娘的别提了。”
屠天云道:“怎么么了?”
于不邪道:“怎么了呀,娘的皮,我到客栈找你们,你们猜我老人家遇上什么人了?”
“谁?”这几乎是六个人齐出声。
于不邪看看每个人,他冷冷的道:“我以为你们六个呀,必是被人家暗中盯上了。”
东方水儿尖声道:“彰德府会有什么人盯上咱们?”
吕太白道:“莫非京中有高人,知道咱们曾与东厂番子有来往?找来了?”
于不邪道:“你们没猜对,哼,个王八蛋!”
桂大雷怒叱道:“钓鱼的,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人盯上咱们了?他人呢?”
于不邪道:“就是那霍天行跑腿的矮家伙。”
屠天云道:“莫非江湖上的快腿‘神行太保’?”
于不邪道:“不错,差一点我没抓住他。”
吕太白立刻道:“可惜,可惜!”
成青玉嗲声道:“怎么可惜呀?”
吕太白道:“如果咱们抓住这快腿小子,咱们砍断他的一条脚筋之后,叫他为咱们去传话,约那霍天行老地方大家一清新仇旧恨,也不必有什么好商量的了。”
桂大雷道:“怎么会叫他跑了?”
于不邪把堵住客栈门的事与他追出墙外未找到于风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吕太白吃吃笑了。
他边笑边慢慢的站起来,道:“来,大家干一杯!”
“干!”
他其实并未举杯,这个老猴仙精明呐!“猴仙”吕太白就快走到门口了,成青玉道:“猴子,你干啥?”
就这么一句话,外面吃酒的于风已警觉了。
就在他猛的一瞪眼间,哦,一团黑影已自雅厢中贴地滚了出来,吕太白一双泛黄跟珠的眼睛在几张桌上瞧,就快瞧到黑暗角处了。
“轰!”
于风拉开临街大窗,头也不回的便跃到街心上,他不回头瞧,拔腿便跑。
于风当然知道,这猴精的武功高,轻功更高,必会向他追来的。
于风还真的猜对了,吕太白边跑边取家伙,而于风心中明白,要跑就别回头,回头反而会误了跑。
于风心中想,如果苏东二在,或者是司马如龙在此,他才不会逃的。
奔出彰德府城外了,一条大路往北通,三里远才有个弯.弯的左面是条河,右面一片老树林。
于风奔的快,—溜烟似的转入林中不见了。
那吕太白却吃吃一笑,道:“神行太保呀,你他娘的两条短腿真够快,老猴子今天领教了。”
忽听林深处有声音传来。
一听就知道是于风的:“吕太白,我可不是有意盯你们的,巧嘛!”
吕大白哈哈笑,认定声音方向,立刻便扑过去。
他扑个空,于是他又笑道:“神行太保呀,就麻烦你对霍郎中报告一声吧!”
于风又回答了,于风的声音在半里外的相反方向,这真叫吕太白吃一惊。
“老猴子,报告什么呀?”
吕太白这一回慢慢的移动着,他的一支宛似火焰金睛的眼睛,闪耀着冷凛的光芒。
“神行太保,去告诉霍郎中,叫他在年三十的正午回去当年老地方,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大家在老地方一次解决,不去就是他娘的婊子养的。”
他也就快移过三十丈远了,忽的拔空平飞,直往一棵大树下撞去,手中的力也递上去了。
“噌!”
“呼!”
吕太白一刀砍在一截朽木上,那是有人把这一截朽木斜靠在大树上,夜间好像躲了个人。
吕大白就以为是人,他一刀递过去,才知道他上了个玩笑当。
吕大白火大了,他忍不住一声骂:“操你先人的。”
就听远处一阵狂笑,道:“老猴子,你的话于大爷记住了,年三十正午老地方,哈……你们这些狗日蝗,应是归天时候了,哈……”
声音越来越小了,想是已在三五里外了。
吕太白气的骂大街,—路骂回酒楼去了。
这几个魔头中,如果老猴子也追不上于风,那么,另外几个就免了。
于风并未走,他暗中又回来了。
于风不能忘了他的坐骑,他的马还在客栈里,三二十里内可以双腿卖快,长途当然还是马儿好。
于风是不会再去酒楼了,他明白那地方的几个魔头已提高了警觉,绝不宜再冒险。
他叫伙计把他的马牵出来,套上拢口上了鞍,于风这就连夜北上了。
他去找司马如龙了。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整整一个月,七个聚会在彰德府的黑道枭雄人物为了应付决斗之事,这一天商议到过晚三更才解决,那吕太白虽然未追上于风,但他总是把约斗的日期传给于风了。
消息既然传出,就不必担心霍天行黄牛,霍天行何许人也,他非去不可。
解散了,各奔前程,等着大年三十那—天的到来了。
七个魔头就在第二天一早就分开了。
现在“老超渡”葛红与“河涧阎王”屠天云出了彰德府往西南方走。
他们俩是不会走北京的,他二人原本有地盘,他们的地盘就是终南山的大王沟。
葛红就对屠天云说过,她要回大王沟多多提练她的几种毒物,免得到时候不够用了。
她说的到时候,那当然是与霍天行约斗有关系。
屠天云当然听葛红的吩咐,小心的陪着葛红往秦州方向奔去。
他们这天绕进太行山南麓了。
有一道不算小的河,这条河往南入黄河,河上的渡船已撑过来了,屠天云忽的发现河对岸的山道边上有点亮光,白天当然亮,但那光是白净的,如明月一闪,再细看,是一顶两人抬的软轿。
这原是不在意的一件小事,但当他与葛红二人过了河也走同样山道时候,屠天云的兴致来了。
屠天云拱腿走的快,葛红后面驾大街:“干什么,追你的魂不是?你失魂了?”屠天云笑道:“老超度,你咒我死不是?咱二人早经定过合约的,不能同时同日同月同年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你不要活了?”
葛红道:“谁说我不想活呀.我恨不得活上两百岁。”
屠天云一笑,道:“你也不嫌累呀!”
葛红道:“叫我走这么快我才累呐!”
一棵梧桐树下,有一顶软轿子在停着,那正是屠天云在河面上发现的,这时候轿子停下来了。
屠天云却奇怪的仔细看过轿子,那只是一顶普通的轿子,天蓝色的轿幔,粉红色的轿窗,并无奇特之处,但那银光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葛红已走过去了,她发现屠天云的好奇,忍不住叱道:“干什么,走啦!”
轿边有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手拄粗拐杖,徽微笑着开口了。
她口中只有五七颗牙,却是闪闪发着光,那光也是银光,看的屠天云一怔。
老太太对屠天云道:“喂,老乡呀,咱们打听个地方,你知道吗?”
“什么地方?”屠天云相当热心似的。
老太大道:“有个紫竹林的,是在这太行山区,你……知道吗?”
屠天云一听哈哈笑了。
他指着大山笑道:“老太太,太行山中出紫竹,紫竹林何止有百多个地方呀,你问的是什么地方的紫竹林?”
老太太道:‘我向的是……”
她好像忘记地名了,便走近轿门窗,道:“小珍珠呀,我们找的是……”
“忽’的一下子那轿窗由里面掀开来,哦,这姑娘长得美极了,她……
她美得便是“老超渡”葛红也自远在七丈外—个大步又跳回来了。
屠天云在瞪眼,葛红已仰天吃吃笑起来了。
葛红笑着一掌打在屠天云的肩头上,道:“嘻嘻嘻,你个老不死时阎王呀,你怎么忘了这位姑娘了?”
屠天云道:“忘了?娘的,这么美的姑娘我会忘?只不过我得……”
他四下里仔细瞧,左右看过看向天,葛红叱道:“你看什么?”
屠天云道:“当然是看那两个臭小子呀,别说是吹笛子的苏东二,便是苏东二的那个小跟班,也叫老子吃不消,奶奶的,他们去哪里了?”
只见老太大问轿中姑娘,道:“什么地方?”
那姑娘,不错,正是珍珠姑娘来了。
珍珠姑娘叹口气,道:“他们不是好人。”
老太大听了一瞪眼,珍珠姑娘又对屠天云与葛红二人,道:“真是不巧,被你们碰见了。”
葛红吃吃一笑,道:“碰见了我们你走运呀!”
珍珠姑娘道:“你们快离开我才是走运的人。”
葛红道:“你的那个苏东二呢?怎不见他的人呀!”
她这是探口气,因为她不想碰见苏东二。
珍珠无心机,她直言道:“我们进关来找他的,找到这里未找到他。”
葛红—听更乐了,她拍起巴掌吃吃笑:“格……姑娘呀,你别找他了,那个玩刀的短命家伙呀,不定早被人弄死了,你还是快跟我去个清静地方,你这一辈子好生活。”
珍珠道:“你叫我跟你走?”
“是呀,去享福呀!”
“去什么地方?”
”终南山有仙境呀,姑娘!”
“可是我在找我的丈夫苏东二呀!”
葛红想把珍珠弄上手,她就得使点手段,这一点她心中十分明白。
葛红的手段就是毒,她暗中摸了一把毒物,漫不经心的往空撒,她撤了一大把。
哦,珍珠可就开口了。
她指着对一边的老太太道:“姥姥,她们用毒想害我们呀!”
老太太一听先是耸耸鼻子,然后一顿手中粗拐,沉叱道:“可恶的东西,找死呀!”
葛红吃一惊,屠天云更惊,二人想着,原来这些人是不怕毒的呀!就在老太太顿杖逼过来赶他二人走的时候,屠天云冷吼一声,道:“个老蚌啊,你想动粗。”
他“忽”的一拳打过去,他这一拳足有百斤力道,只可惜他这一拳落了空。
老太太举杖就是横扫千军,几乎扫中屠天云。
一边的葛红火大了:“怎么?动上家伙呀!”
说着,就见她立刻拔出刀来,那动作比个猛虎扑羊还厉烈,“忽”的便往老太太杀过去。
葛红就是要把老太太杀死,再逼抬轿的把珍珠抬往终南山里面。
葛红是个女人,她却喜欢漂亮姑娘。
老太太一拐逼退屠天云,见葛红举刀杀来,错步闪跃着斜打一招“赶羊入圈”。
老太太的武功了得,屠天云也识货,见葛红闪退不迭,他也拔刀而上。
老太太桀桀怪笑,她似乎不在乎似的,把个粗拐舞得宛似天上落下一片拐杖似的。
忽的,—道极强的光芒似雷电,葛红立刻大叫:“老屠,老屠我的眼!”
是的,那道强光照上她的眼,立刻令她无法再看东西,她暴退着大叫。
屠天云侧旋身欲摆脱罩住他的漫天拐杖,却不料一声“砰”。
“噢!”
屠天云的左小腿上挨了一记狠的,打得他单腿蹦倒“老超渡”葛红身边。
“我看不见了!”
“我跑不了啦!”
葛红大叫:“快,我背你,爬上我背。”
哦,这不正是瘸子背着瞎子跑的伎俩,在这儿用上了。
就看这二人拼命的往山道上奔去,不时的还听得屠天云大叫:“往左,往左呀,个老超渡,左右也分不清了!”
别管怎么的,两个跑的还真快,两个人两条腿依然奔入山谷中,葛红已是“香汗淋漓”不胜娇喘了。
珍珠几乎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她对老太太,道:“姥姥,咱们怎么办呀!”
老太太道:“不急,咱们必会找到苏东二的,个小子,只一进了关就把咱们忘了。”
珍珠道:“姥姥,苏哥哥不会的,他不是忘思负义的人,我相信他也在想我呀!”
老太大道:“也好,咱们走大道,人多地方去打听,你看好不好?”
珍珠道:“以后你记住,苏二哥对我说过的地方叫平定镇外的紫竹林,你只说紫竹林,谁又会知道呀!”
老大大道:“好好,小公主你别生我的气,我记住了,再也不会忘了!”
两上抬轿的不开口,抬起轿就走。
者太太拄拐杖走在轿后面,从轿中传出珍珠的声音,珍珠细声细气的道:“姥姥呀,久未听东二哥吹笛子了,好想再听他吹曲子,唉,不知东二哥今在何处!”
老太太轿后回应,道:“小公主呀,只要找到那个叫平定镇的地方,咱们就会找到苏东二,你安心啦!”
—连过了两条河,前面的大道通北京,往反向走,便是去南方。
老太太问轿中珍珠,道:“小公主,你拿个主意,咱们是去北方还是去南方呀?”
珍珠在轿中,道:“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道:“这么办,咱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一天,咱们仔细的再打听,必定有人知道平定镇在那儿。”
珍珠道:“好嘛,找一家干净客栈。”
这时候,有个抬粪老人走过来,老太太忙问他“老乡,前边是什么地方呀?”
那老人指着远处,道:“迷路了?告诉你吧,前面是个大地方呀,老太太。”
者太太道:“你还未告诉我地方是什么地名呀?”
那老人一笑,道:“叫彰德府,大地方。”
老太太道:“谢了。”
于是,老太大跟着抬轿的,一溜烟似的进了彰德府。
想不到珍珠会找到彰德府来了。
更想不到珍珠会住进街头的那家“祥和客栈”来。
这“祥和客栈”院子两边耳房是客房,伙计带着老太太先看客房,然后把一应吃的也点齐,两个拾轿的住在一间小房间,也把吃的叫进房内吃。
珍珠与老太太二人坐在房中刚吃过,忽听得二声断喝,道:“伙计!”
前在跑来个伙计,他边跑边笑,道:“大爷,你熄熄火别喊叫呀,我那兄弟去找了,唉,问了半天才知道那个姑娘住在城边上!”
“为什么还不来?”
“快了,快了!”
“咚”的一声房门又关上了,就听那人吼叫道:“娘的,快些,桂大爷银子不少给。”
那伙计就要往前门跑,姓桂的又吼了:“伙计,弄几样下酒的菜来,酒要个五斤足够了。”
伙计一听忙改道,他往灶房跑。
这个伙计已知道,昨日的七人原本是全走了,偏偏这大灰面汉子又回来了,回来就是要在酒楼侍候过的那两个姑娘,伙计当然知道这人心火上升了。
伙计不知道,两姑娘有—套,那天吃酒逗得几个魔头满意极了,只差没有往床上去。
这灰面大汉不是别人,乃“湘西僵户”桂大雷是也。
桂大雷是个十分阴沉险毒的人,当时他是一本正经的,但当大伙分开之后,他老兄去而复返的又回来了。
桂大雷指名要那两个姑娘再来,上一回是“中原大酒楼”,这一回改在客栈房间里,他要“真刀真枪”的同两个姑娘较量了。
果然两个原样的姑娘嘻嘻哈哈的走来了,那位走在前面的姑娘,差一点推开珍珠的客房门。
伙计带她二人进了桂大雷房间,两个姑娘齐瞪眼,因为桂大雷生的很难看。
好看就不叫“湘西僵尸”了。
天还未黑下来呐,桂大雷的房中热闹啊,先是--三个男女猜拳行酒令,然后又是发了狂的尖声笑,而桂大雷的笑声似打雷,有两个客人要骂人,都被伙计吓回房里去了。
伙计对两个客人,道:“你们不知道呀,房里住的是杀人王,别说他身上的刀子了,便是看了他那副僵尸长相,就叫人三天睡不着觉,唉,出门在外少惹事,忍一忍,算了吧!”
两个客人缩回头,再也不敢出声了。
哦,这—夜别人可就不好受了,直到三更过一半才静下来,就不知珍珠她们是怎么睡着的。
房门开了,老太太扶珍珠走到房门外,她细声而又十分婉转的道:“什么人如此不顾羞耻的吵得别人没好睡,姥姥,咱们走吧!”
老太太道:“粗人便是这样。”
“轰”的一声响起,另一房门拉开来,只见桂大雷宛如野狼地跑出的厉鬼般,大吼:“娘的,什么人敢派桂大爷的不是,活得……”
他吼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一位他此生绝未见过的玉般美人,但见她双瞳剪水,齿若编贝,滴粉搓酥,还带着几分楚楚可怜样子,他忍不住的大吸一口寒气,道:“我的乖,美咧!”
桂大雷只叫了这么一声,他立刻进房去大加收拾,穿着之后,走到前房,抛下一锭银子便追去了。
他可真的快,一溜烟的追出城外了。
又过了那条河,老太太低声对轿中的珍珠道:“个老色鬼,他敢追来呀!”
珍珠道:“姥姥,少惹他,咱们快走!”
两个抬轿的往前走,哦,桂大雷奔上来了。
山坡边,就听桂大雷一声吼叱:“别再往北了,娘的,转头往南了。”
抬轿的不理他,仍然走的快,珍珠小公主叫不理他,他们是不会停的。
于是,桂大雷露了一手空翻,他拔身一溜空心斛斗,人已拦在轿子前面了。
“呛”他连刀也拔出来了。
桂大霄逼的轿子,吼叱道:“朝南边抬!”
者太太过来了:“可恶,你想干什么?”
桂大雷吃吃一笑,道:“干什么还用得着问呀,告诉你老太太;桂大爷看上这妞儿了,跟我回湘西拜花堂。”
老太太叱道:“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家伙,你也不擞泡尿瞧瞧自己鬼样。”
“哈……没吓着你吧,老太太!”
他这就伸手去掀轿窗子。
“呼!”好凌厉的一杖,几乎敲在桂大雷的手背上。
桂大雷一瞪眼,道:“个老娼婆你在找死!”
老太太冷笑,道:“这话由我来说。”
—怔,桂大雷侧身便是三刀杀,老太太不含糊,举杖便与桂大雷干上了。
桂大雷以为一个老太婆没什么了得的功夫,但当他劈出刀竟被老太太拨得几乎脱手,他才知道遇上高手了。
桂大雷心生恶毒的立刻拔身两边闪,便在他的闪晃中,他神奇的抖出一片烟状薄雾,是的,桂大雷打出他的尸毒来了。
他以为老太太必然立刻中毒而亡,却不料老太太反而吃吃的笑道:“你还有什么能耐全抖出来亮亮吧!”
桂大霄一见,心中不由吃惊,这老太太有点邪,由不得大吼一声:“杀!”
老太太又哈哈笑了,她举拐劈打着,又冷冷道:“叫你知道长白杖法的厉害。”  随着她的吼叫,一片杖影往桂大雷罩上去了。
桂大雷已至只有招架之功夫了。嗨,还不止这些呐,因为这时候从北面奔驰过来两骑快马。
两匹马来的快,两匹马是打算过河的,偏在这山坡上遇上这一场男女大战。
只不过当马上的男子一看之后,他哈哈狂笑起来了。
这笑声很慑人的,也很叫人不悦,桂大雷在砍七八刀才暴退出那片杖影,他看向来的两骑,他也吃惊了。
“是你……妈的!”
笑声嘎然而止,马背上的男子沉声道:“真是叫冤家路窄呀,娘的,咱们又在这儿遇上了。”
来的不是别人,司马如龙是也。
司马如龙这是陪同柳青青回开封的,却不料会在这儿遇上了桂大雷,也算桂大雷要倒楣。
老太太端杖守在轿边不过去,但她却对马上的司马如龙道:“年轻人,小心这家伙身上有毒!”
司马如龙笑笑,道:“老太太,你真是好人,不过我早就知道了,他乃‘湘西僵尸’桂大雷,在道上也是呼风唤雨的大豪,只不过……”
桂大雷已吼道:“司马如龙,操你娘的,下来,桂大爷今天超渡你。”
“哦呸!”
司马如龙叱道:“你行吗?”话声中只见他一挺腰已自马上下来了。
司马如龙文道:“桂大雷,司马如龙就在此先修理你一番,娘的,你们七个魔头不是打定主意了?不是把决斗之期摆在大年三十吗?那么,你是看不到了。”
桂大雷大吼:“操,你吓不了桂大爷的,儿!”
司马如龙动了,他的动那是比流星还要快的动作,看上去他与不动几乎不分。
“轰!”
“杀!”
桂大雷的胯上破了半尺长,鲜血在标,而司马如龙却闪退在原地不动。
桂大雷挨刀大声叫:“操你娘的,你捡便宜呀!”
司马如龙就以为他说是刚才他同老太太搏斗之事,而桂大雷却又叫道:“老子一夜穷拆腾,两个雌儿我应付,才只睡了一个时辰呀,我的儿!”
司马如龙冷笑,道:“那么,你可以死了。”
他又欲出刀了,只是桂大雷大叫一声拔身就逃,他怕司马如龙追杀,还大叫:“有种的年三十咱们拼个你死我活,谁不去谁是狗生的。”
司马如龙却仰天哈哈狂笑了。
柳青青拉着司马如龙的马过来了,她十分安慰的道:“如龙哥,咱们走啦,今天在彰德府也好。”
司马如龙笑笑,道:“青青,我真的打算杀了他的,可是我想到咱们新婚,不宜见血腥。”
柳青青笑道:“你真好,如龙哥,上马吧!”
轿中珍珠开口了。
她对老太太道:“他们好甜蜜的,姥姥!”
老太太道:“是的,他们很恩爱,咱们走吧!”
“忽”的,轿窗掀起来了,珍珠向刚骑上马的司马如龙,道:“壮士,请等一等!”
司马如龙看过去,他的心神猛一楞,他心中呐喊,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女人呀!
“姑娘,你叫我等等?”
珍珠又站在轿外面了,她模样便是美如柳青青也为之心神一怔。
司马如龙道:“有事吗?”
珍珠道:“壮士,只想向你打听个地方。”
司马如龙道:“你想去那里?请问,如果我知道,定能详细向姑娘说明。”
珍珠道:“你是好人,我会相信你告诉我的,壮士,我是想知道有个地方叫平定的吗?”
司马如龙一怔,道:“你问平定镇吗?”
珍珠道:“平定镇郊有个紫竹林吗?”
司马如龙几乎自马背上滚下来,他楞然的道:“姑娘,我想知道你打算找什么人?”
珍珠道:“我找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是谁?”
“他姓苏……”
“苏东二呀!”司马如龙大吼。
珍珠浅浅一笑道:“对呀,苏东二就是我丈夫,他还最爱吹笛子。”
司马如龙哈哈—笑,道:“我们苏兄弟最爱作白日梦,却不料这一回他一梦成真,他果然有一位如花似玉美得冒泡的仙女呀,哈……”
老太太走向司马如龙,道:“我问你,你同苏东二什么关系?”
司马如龙道:“除了我不爱听他的笛子之外,我二人几乎是合穿—条裤子的好哥们,我们也一起长大,一起习武,更一起为霍先生办事。”
老太太点点头,道:“刚才看你的刀法是够辣的。”
司马如龙道:“老太太,你的一手杖法也高明呀!”
老太太吃吃笑,又露出口中几颗“贝齿”来,老人也受用于别人的夸奖,她对珍珠道:“瞧瞧,同苏东二的一样,说的话也叫人受用,嘻……”
珍珠有些激动的道:“我的丈夫苏东二,他……他现在什么地?”
司马如龙道:“所幸我在昨日碰见于风了,是于风告诉我的,苏东二两次欲出关找你的,重要事情把他耽误了,他未出关。”
珍珠道:“不论什么事,我都不会计较他没找我,我知道他不会把我忘掉的。”
司马如龙道:“头一件事乃是为了保护文昌洞文大人,因为文大人是忠臣,咱们保他进京告御状,也把姓魏的大奸除了。”
他抬头着看坐在马上的柳青青,于是,柳青青也翻身落下马来。
司马如龙又道:“第二件事也是继发的,乃是霍先生当年邀了江湖九个高手,连同霍先生共十人,人称‘十大高手会泰山’的,那是为了对付黑道九个恶魔的,不料他们黑道暗下阴谋,九个人中了‘摧命毒瘴’而亡,只逃了霍先生一个人,于是,黑道与东厂搭上线,江湖便不宁了。”
珍珠道:“是霍先生请我丈夫再出手?”
司马如龙道:“不错,霍先生的事,苏东二是不会也不能拒绝的。”
老太太有些急,道:“说了半天他今在何处?”
司马如龙兴奋的道:“好像见了自己亲人了,我把话说得太多了。”
他指着西北方,又道:“今在平定镇上,霍先生也在那里,因为紫竹林在大兴土木呀!”
珍珠道:“紫竹林大兴土木?”
司马如龙道:“是的,上个月抄,东厂番子们大队围杀霍先生,霍先生早已把家人分散各地,他也去了五台山,东厂番子们发了狠,一把大火便把霍先生的‘紫竹逸园’全烧掉了。”
珍珠道:“霍先生必又在原地重修了,我的东二哥也在,我要去找他。”
司马如龙道:“霍先生叫苏东二留下来,就是为了对付几个魔头呀,就像‘老超菠’葛红、‘河涧阎王’屠天云、‘花胡蝶’东方水儿……”
珍珠一听,怔怔的道:“不是在关外吗?怎么又回来关内兴风作浪了!”
司马如龙道:“所以苏东二要等到过了年三十才可以同姑娘你一起回关外。”
珍珠道:“为什么要等过了年三十?”
笑笑,司马如龙道:“年三十的正午,泰山顶上望日坪有一场黑白道大决斗,苏东二免不了要动刀,姑娘,你多体谅他呀!”
珍珠道:“我只要同他在一起,我不会拦阻他的。”
司马如龙道:“那么,姑娘一路多加小心,我送我的妻子回开封,咱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珍珠抬头看向柳青青,笑容满面的道:“姐姐,你很幸福呀!”
柳青青道:“是的,我嫁了司马兄是幸福的,但我知道苏兄弟每天都在挂念着你,你也一样的幸福。”
珍珠道:“被人爱的人最幸福,我祝福你。”
柳青青笑笑,道:“难怪苏兄弟常吹一首怀念曲,吹的人听了酸鼻。”
她此言一出,珍珠落泪了。
她回身往轿中坐去,对老太太道:“姥姥,去平定镇吧,我去找我的东二,他……为我伤心呐!”
老太太手一挥,两个抬轿的立刻抬起轿子便往西北方奔去,刹时消失在白皑皑的山中了。
柳青青道:“如龙哥,她们走远了。”
司马如龙道:“真令人难以置信,世上会有这么高贵美貌的女子,她连每—根秀发也生的美……她……是仙女?”
柳青青道:“我是女人,我也一样喜欢她,她乃女人中的女人,美中的美人!”
司马如龙道:“难怪苏东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他真的有这么一位美人呀!”
他翻身上了马,也扶柳青青上马,又道:“珍珠有那老太太保护,她应可安然找到平定镇的。”
司马如龙头向西北方向,他似乎要确定珍珠的路走的对不对,其实他心中在琢磨,万一珍珠路上出了意外,他对苏东二无法交待。
司马如龙以为自己应该保护珍珠姑娘先回到平定镇的,那样才算对朋友够意思。
柳青青似乎看出来了,她淡泼一笑,道:“如龙兄,你是不是打算对苏兄弟有所交待?”
司马如龙道:“是有这个意思,青青。”
柳青青道:“我们已经结婚了,回去晚几天应无什么关系,何不陪珍珠姑娘一同去平定镇,我也想去见见你心中尊敬的霍先生。”
司马如龙笑了。
他立刘与柳青青拨马便追去珍珠了,已经走到山道中了,抬轿的两个走得不大快,老太太却又发现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二人追上来了。
“停!”
抬轿的停下轿,珍珠在轿中,道:“姥姥,是他们又追来了,他们必是要送我去平定镇的。”
果然,司马如龙追上来便笑了:“我的弟妹呀,我忘了应该做的事了。”
珍珠在轿中笑道:“忘了先送我,是吗?”
司马如龙大笑道:“个苏东二呀,他是那辈子修行的,弟妹还兰质慧心呐,哈……”
柳青青道:“珍珠姑娘,是这样的,东厂番子们完了,但同他们勾结的黑道魔头还在,怕你中途碰上,我的如龙哥就不够意思了。”
珍珠吃吃笑了。
司马如龙的相护送,珍珠姑娘未拒绝,这一路她同柳青青二人变成好姐妹似,便司马如龙也愉快了。
愉快的是这—路到了娘子关,竟然太平无事,天色刚晚,乌云又布在天空中了,司马如龙对老太太,道:“今天咱们大伙住娘子关吧!”
老太太道:“关内咱们不太熟悉,你既在此,就由你安排吧!”
就在距离隘平半里处,司马如龙指着一家客栈的招牌,道:“看,这家‘黄土客栈’,我知道苏东二住过。”
轿中传来珍珠声音,道:“姥姥,住‘黄土客栈’吧,东二住过的。”
光景只要苏东二沾上边,高兴去沾一沾。
其实这家客栈有苏东二的专门户,苏东二喜欢住在二院侧耳房。
又是马又是轿的到了“黄土客栈”门口,立刻自里面跳出两个伙计来:“欢迎光临!”
这句话可并非今日才有,几百年前就有了。
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下了马,忽然间,司马如龙怔住了,他直起脖子往门里瞧。
柳青青也瞧进去,因为有笛子声音传出来了。
司马如龙忍不住的低呼:“苏东二,他……他在这家客栈么?”
轿内走出珍珠姑娘,她立刻示意大伙别动。
她动,她走在台阶上。
于是,二门后传来笛声,笛声是十分凄凉的,听的人心中好像塞满了泥巴似的不自在。
那是哀伤逾恒的,悲凄幽怨的,苏东二与珍珠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吹出这么令人听了难过的曲子。
珍珠阻在门口不进去,她也阻住别人进去,再看她那如粉玉般的面颊,泪珠儿一颗颗的往下滚,一看那就是自然的悲欢反应。
司马如龙不爱听苏东二的笛子,他有些想跳脚,自言自语的道:“个苏东二,没事干了,吹这种丧志的笛子叫人不舒服。”
猛古丁,珍珠尖声叫了。
她叫着往二门奔去,口中大叫:“东二,东二,我的东二啊!”
“轰!”右边侧门小房之门拉开来,门下站的可不正是苏东二。
苏东二双目从来就没有那么圆过,他圆目带发呆,不自觉的张开了双臂来。
珍珠也张开双臂,相隔一丈远,二人一顿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呼叫。
“珍珠……”
“东二……啊!”
哦,看吧,两个人麻花儿似的扭结在一起了。
两个人恨不得变成泥巴重新和一起似的,口对口打起仗来了,还喷喷响呐!司马如龙与柳姑娘来了,老太太也来了,三个人傻在一边未开口。
老太太在拭泪,她喃喃的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啊!”
司马如龙道:“苏兄弟,够了,你该同我们夫妻打个招呼,或者道上一句祝词吧!”
苏东二转头看,不由拥着珍珠对司马如龙,道:“司马兄我听于风说了,我不只要恭贺你同柳姑娘,而且咱们马上喝一杯。”
他转而大声吼叫:“伙计!”
有个伙计自前面走来,见苏东二拥着—位天仙也似的美人儿,不由惊喜的道:“这位是……”
苏东二道:“我的妻子。”
他在伙计惊讶中,又道:“去,为我备下最好的酒席,摆在正屋里,酒嘛……女儿红吧!”
老太太来了,苏东二冲着老太太笑,道:“姥姥,真是辛苦你了。”
老太太走过去,她拉着珍珠的手道:“我们的小公主呀,你娘病也好了,一切已与平常一样,你就安心跟着苏东二吧,我要走了。”
珍珠道:“姥姥,代我问候娘,还有我爹,我哥。”
姥姥道:“会的,我会的。”
她对苏东二又道:“珍珠在你这里,你要善自保护她,知道吗?”
苏东二道:“我待珍珠超过对我自己的性命,姥姥,你们放心吧!”
老太太柱着杖转身就走,苏东二与珍珠跟随她走到“黄士客栈”门外,两个轿夫已在等待了。
苏东二立刻掏出张银票,他塞在一个轿夫手中,道:“兄弟,留着路上用。”
轿夫木然的接过银票,仍然未说话,直待老太太低头坐上轿,立刻住关外走去。
连夜上路,倒令司马如龙也是一怔。
现在,大客房中一张桌子坐着两男两女。
苏东二高兴的与司马如龙连干三杯酒,他忍不住的取出笛子来。
“兄弟,这时候你还吹笛子?菜香酒也香,正要你痛快的吃个够,你……”
苏东二一笑,道:“司马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吹笛子,但今天不同.当着……不,应该称大嫂才是。”
他冲着柳青青—笑,又道:“当着大嫂与我珍珠在此,我吹笛助兴,只吹一首‘仙女下凡曲’。”
柳青青与珍珠抚掌笑了。
司马如龙道:“兄弟,你吹吧,我忍耐,我吃菜。”
苏东二果然吹了起来,真妙音也,曲音曼妙中,仿佛就是说“仙女奔来唯我苏某是幸,阴秽尽除独善佳肴招待。”
吹到紧处,笛声中似带铿锵,令人精神舒畅。
司马如龙原是毫不在意的,但当他斜目看向妻子柳青青,他发觉青青的面上有了红霞,再看珍珠,哦,她已陶醉在苏东二的笛声中了。
当司马如龙聆听之下,不由得双目—亮,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司马如龙抖出他的尖刀在手,就在这正屋中舞了起来,他的一路刀法随着笛声出现了挑、刺、戳、拨、拦、劈、切、砍,一时间正屋中男的吹笛舞刀,女的全神聆听,四个人完全进入忘我之境了。
于是,苏东二面上出现了红云,而司马如龙也已舞到气喘吁吁了。
笛声嘎然而止,司马如龙立刻收刀,他怔住了:“兄弟,魔音呀,我是不由自主的。”
笑笑,苏东二道:“对不起,害你忘了吃酒,来,我们大家干杯!”
珍珠对柳青青道:“我也叫你嫂子,好不好?”
柳青青道:“我们是好姐妹呀,珍珠妹子。”
四个人在房中混得十分亲切,珍珠如今找到了苏东二,她高兴的看着苏东二直发笑。
当然,苏东二更快乐,他原本打算出关找珍珠的,如今他安心了。
苏东二有个意见,他看着司马如龙,再看向柳青青,他以为心中的意见必然会被司马如龙接受。
苏东二问司马如龙,道:“司马兄,你我跟在霍先生身边也不少日子了吧!”
司马如龙楞然,道:“十多年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苏东二道:“霍先生育我教我,待吾等如父……”
司马如龙道:“是的,甚至超过亲爹……”
苏东二道:“我们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司马如龙道:“怎么说?我们做错什么了?”
苏东二道:“我们自作主张在外结了婚,咱们也没有先向霍先生说一声,想一想,咱们太过份了。”
珍珠也怔了。
柳青青道:“真对不起霍先生。”
司马如龙道:“兄弟,碍于情势呀,咱们是不对,但霍先生必会应该解。”
苏东二道:“可是如今咱们已带着妻子来到霍先生附近了,难道不应先去拜见吗?咱们不理会霍先生吗?”
司马如龙怔住了。
第十二章  宇宙万物俱成灰
平定镇外紫竹林,山明水秀似仙境,西北方有个断崖飞瀑奔流水声宛似银铃声,正北面半坡上有一座八角凉亭子,石道绕到山坡下,延伸到大川紫竹林中直到一座大庄院,如今这座庄院被人放火烧了,只不过此刻有几个十具工人在重建,紫竹林中一片忙碌,那位监督的不是别人乃“神行太保”于风是也。
于风把在彰德府遇上”猴仙”吕太白七魔之事对霍天行报告之后,霍天行便在飞瀑附近的山洞中关上洞口不再走出来了。
他的一日三餐改两餐,全由于风送上去。
现在,苏东二带着珍珠,司马如龙带着柳青青,四个人骑马来到紫竹林,正遇上于风在同几个工头指手划脚的说个没完没了。
于风抬头见是司马如龙四人,立刻大笑着奔过来了。
当他看到珍珠的时候,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猜你必是珍珠姑娘!”
他的话声坚决,珍珠也笑了。
于风道:“苏兄弟想你呀,想的都快发疯了,哈……你终于回关内来了。”
珍珠笑道:“我的东二不出关找我,我只有找他呀。”
“哈……”大伙全乐了。
苏东二指着于风,道:“他叫于风,他的两条腿天生的快,跑起路来像飞。”
司马如戈道:“所以他叫‘神行太保’呀!”
于风干干一笑,苦着脸,道:“我跑的快,可是捷足先登的却是你二位--”
他指着两位美人儿,又道:“美人儿投入你们怀抱中,我于风仍然是孤家寡人我天天喝着西北风。”
“哈……”又是一声笑。
苏东二道:“于风,霍先生在他的炼丹室吗?”
于风指着半山上,道:“自从我把七魔约斗之事向霍先生作了报告之后,第二天先生便把自己关进他的炼丹室中不再出来了。”
司马如龙道:“为什么?”
于风道:“我不好问,不过……”
他面上露出个笑容,道,“你们回来了,也许霍先生会见见你们。”
苏东二道:“我们对不起先生,没同先生商量就在外面完成婚事。”
于风道:“如果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或者是江湖上女煞星淫娃之类,先生当然不会高兴,如今你二人娶的是佳人咧。我看得出,先生是愉快的。”
司马如龙当先喘了一口气,道:“太好了,咱们这就去先生的炼丹室去。”
于风道:“我同你们一起去,走!”
他当先便往斜坡山道上走着。
苏东二四人把马匹栓在竹林里,便也跟着于风后面直往瀑布方向走去。
珍珠站在瀑布前面,她神情愉快的对苏东二,道:“东二哥,这真是一处好地方咧!”
苏东二道:“小时候我常在此吹笛子,我也在此练功夫,想想那些事,仿佛就是昨日一样。”
司马如龙陪着柳青青过来了,四个人又在一起往半山崖走去。
霍天行乃太行神医,他的炼丹室当然很秘密也特别,几个人尚未走到那个方形洞口,已见附近地上尽是些山根老蘑怪枝黄叶,冬天里看来还以为是被霜煞的。
其实那正是霍天行采自深山中的药材。
那是个向阳的山洞,霍天行把石洞口堵得紧,天知道他在洞中正做什么了。
于风走近洞口,他轻轻的叩着洞门:“先生,先生!”
洞中有了回声:“又送饭吗?还早哇!”
于风立刻又道:“先生,东二与如龙回来了。”
“回来就好。”洞仍未开。
于风道:“他们也各自带回他们的妻子来看望先生了。”
“对他们说,房子修好以后,我为他二人贺,暂时别叫他们前来。”
于风道:“可是,他们已经来了。”
洞中霍天行道:“我正在苦炼怯毒丹,我要对付那么可恶的老超渡,我不能再上她们的当,等我炼怯毒丹有成之后再出洞去见他们。”
洞中似是在搬东西,还有黑烟冒出来。
霍天行在洞中又道:“时间已不满一月了!”
忽的,洞口处一声莺歌似的语音:“先生呐,甭辛苦了,我有防天下剧毒之物呀!”
是的,珍珠开口了。
苏东二便知道珍珠的话一点不差,“老超渡”葛红的毒她不怕,便是“湘西僵尸”桂大雷的尸毒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她说能必能。
“哗啦”一声石洞的门拉开了,霍天行一身灰黑的站在洞口,他对于风,道:“人已到了洞口,你怎么不直接说他们已在这儿了?”
于风笑着低下头。
霍天行看看柳青青,他点点头,当他看向珍珠的时候,神情为之一怔。
霍天行道:“姑娘国色天香,东二应是有福了,难怪他自入关以后,常常魂不守舍的样子。”
珍珠与柳青青双双已拜下去了。
霍天行很高兴,他也不拦阻,任这二女给他叩了三个见面礼的头。
“哈……”霍天行笑了。
司马如龙与苏东二两个人也对霍天行一礼,苏东二道:“先生,我们无理。”
霍天行道:“形式上那是可有可无的事,也谈不上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你二人有一片至诚的心就够了,天下诸多十分隆重婚礼,但夫妻不和也枉然。”
他卯过一段,话锋一转,问道:“刚才那个姑娘说有消除天下剧毒的?”
珍珠轻盈的走上一步,道:“先生,你瞧!”
她把细如白玉的左手摊开来,只见她的手掌上有一颗混圆的珍珠。
珍珠—般难怯毒,但在她的手上就不同了。
她拿的是“防毒珠”。
珍珠把珠子送到霍天行手上,道:“先生可以试一试便知道了。”
霍天行道:“姑娘只此一粒?”
珍珠道:“我有许多粒。”
霍天行拿珠子回头奔进他的炼丹洞中去了。
洞外面,于风对苏东二,道:“四位,你们在此等侯,我有要事,几个工头在等着我呐!”
司马如龙一笑,道:“于风呀,老大不小了吧,也该找个女人了。”
于风道:“谁要我这矮子当丈夫?得了吧!”
他调头直往山下奔去,他似有意露一手腿上功夫,身子一晃,人已消失在竹林中了。
珍珠就笑道:“上天总是公平的,他矮,却跑的快。”
柳青青道:“他也是位忠心的朋友。”
苏东二与司马如龙陪着珍珠与柳青青,四个人在这洞外面足足站了半个时辰之久,忽听得洞中传来哈哈大笑声,不旋踵间,霍天行自洞中走出来了。
霍天行走近珍珠,笑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何曾有此物,姑娘,这是宝物。”
珍珠道:“有用之物才是宝,无用之物只有那些玩物之人才把无用之物也当成宝了。”
霍天行双目一亮,道:“姑娘说的对极了。”
他反手指着石洞,又道:“我以天下最毒的十种毒对此珠试验,只见此珠颜色会变,把毒物吸取之后便化为乌有了,真乃宝珠也。”
苏东二立刻取出自己珍藏的两粒宝物,果与霍天行手上的一般无二。
珍珠道:“只要把此珠每人一两粒放入鼻中,便不怕任何毒物了。”
苏东二道:“我就是用这两粒珍珠躲过两次敌人的剧毒,灵验之极咧!”
霍天行道:“太好了,如此老夫使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大年三十的决斗了。”
苏东二道:“先生,我们是不是……”
霍天行道:“你们跟我去平定镇,先为你们庆贺,太好了,老夫要痛饮。”
“哈……”大家全乐了。
平定镇上有一家最大的酒楼叫“长城饭店”,当然,那比今日北京长城饭店大不一样。
今日北京长城饭店是为掏光客人荷包特意建造的中西合式,其实也是不伦不类,因为花的不是银子而是洋钞。
平定镇的这家“长城饭店”就叫人看了心里舒服,大门正面落地朱色大门窗雕花与人物栩栩如生,花是四季花,人物是八仙,横匾四个大金字:“长城饭店”。
为什么这儿会开了一家长城为名的饭店,实乃前朝修筑长城的人,到了天寒地冻冬天,差不多筑城的夫子们便退到这儿来,另一批就近住在倒马关。
由平定镇北上走一天便接近长城边,所以有人就在这儿开饭店客栈,为的是方便筑城的夫子们,但时之今日老板已几代在,便把客店改名“长城饭店”。
霍天行十分愉快,他带着司马如龙夫妻、苏东二夫妻,还有个于风来到‘长城饭店”。
“长城饭店”的老掌柜王拐子立刻瘸着一腿迎出来了:“嗨,什么风把霍大夫吹来了,稀客呀!”
霍天行笑笑,道:“五掌柜的,今天为我弄一桌上好的酒席,我要同我的几个侄辈们晕晕。”
王瘸子大笑,道:“没问题,可要我瘸子陪座?”
霍天行道:“不,有你,这顿酒便免费了,哈……”
‘哈……”王掌柜也笑了。
王瘸子的断腿是受人尊敬的,王瘸子腿断之后,霍天行免费为他医治,一个银子也不要,当然,那是有原因的!原来这王瘸子每年都会在过年的年初一带着一应供品香纸去一趟长城,去为筑长城的人死在异乡回不了家的孤魂们烧纸祭拜,而且这是王家的遣训,当年王家赚了这些筑城人的血汗银子,如今这是回报。
不幸有一年王瘸子踩雪打滑翻落在城下,便也摔断了一条腿,他原是要锯掉的腿,却在霍天行的妙手中只是变得瘸了。
现在,王瘸子亲自领着霍天行六人走入一间大客室中,好漂亮的一张圆桌是檀木制的,一应家俱也与外面的不尽相同,伙计们立刻张罗着先把茶水送上,便急急的把两盆烧红的火盆抬进来。
火盆上支起铁架子,汾酒装壶支上去,喝酒要喝热的才舒服。
于是大菜送上来了,霍天行举杯,道:‘咱们这是一家聚一起,不许太过拘束,来,干!”
灯光之下,王瘸子被珍珠的美丽震住了,他惊为天人,那柳青青也不差,仪态就很大方。
只不过王掌柜知道霍大夫必有要事与他的人商议,他为每人斟过酒之后便退出去了。
霍天行先是看着柳青青,他笑容满面的道:“青青呀,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派司马如龙与苏东二赶去开封保护文昌洞文大人吗?”
柳青青道:“先生,文大人是忠臣呐!”
霍天行道:“那只是其中之一。”
柳青青道:“还有别的?”
霍天行道:“有,而且十分重要。”
柳青青看着司马如龙,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了。”
霍天行见热菜上桌,他举筷,道:“来了,先趁热吃菜,这一道乃猴头魔菇加羊肉,吃了御寒。”
柳青青很注意霍天行要说的话,她几乎食而不知味放下筷子,霍天行笑笑,道:“青青呀,我问你,柳文堂是你什么人?”
柳青青神色一紧,道:“先生,柳文堂是我爹,他……”
柳青青黯然的低下头。
霍天行道:“文堂兄死在泰山望月坪,也是十大高手会泰山之一,他的妻子,也是你的娘,便是文昌洞的姐,孩子,我虽不常去拜望,但消息却不断,当我得知文昌洞以一位太守而拼上了命进京告御状,我感动了,文昌洞乃忠心为国之人,我们江湖人是不会漠视不管的。”
霍天行此言一出,一切事情全明白了。
柳青青起身向霍天行施礼,道:“霍伯伯!”
霍天行高兴的道:“当我得知你同司马如龙已成佳偶,我十分高兴。”
他转而对司马如龙,又道:“如龙呀!”
司马如龙忙挺直腰杆,道:“先生!”
霍天行道:“柳姑娘乃忠臣义士之后,你善待她,将来仗剑江湖,必有—番前程。”
司马如龙道:“先生,是我高攀,我荣幸,先生以后多指导。”
霍天行再举杯,道:“来,咱们干!”
放下酒杯,现在,霍天行注视着珍珠了。
霍天行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便是“此女只在天上有,人间实在不配见”。
他很想细问,他却把话锋转而问起她与苏东二之向的事了。
“珍珠姑娘,东二对你好吗?”
珍珠笑了。
她往苏东二贴过去,一副娇羞不胜的样子,那便是她的回答。
霍天行立刻哈哈笑道:“聪明,老夫多此—问。”
苏东二道:“先生,我们之间的相爱,前无古人后来者咧!”
霍天行点点头,道:“但愿你们人长久,月常圆,千里共蝉娟,来,干这一杯之后,东二吹一曲助助兴,唔,多日未听东二的笛声了。”
他问苏东二,又道:“你的气功必已到达另—境界了吧,你多努力。”
原来霍天行已知道苏东二吹笛子等于在练气功,当他把一团无坚不摧的气功练至顶处运之玄关,吹出来的笛声便能有—种凝聚的力理。
苏东二果然吹起他的笛子来了。
这种场合他是不会吹奏“战刀曲”的,当然,他更不适宜吹那支“血魂曲”。
他砍的是“彩虹仙舞曲”,就听那曼妙的笛声十分柔和的结合着仙女们的笑声,仿佛一队仙女自天空翩翩而来,为各人助酒兴了。
苏东二的笛声悠扬的飘满了“长城饭店”里,不少酒客惊奇的在看,要看这个吹笛的人在那里。
有的人放下了洒杯闭上了眼睛听的津津有味,有的已忍不住起来舞了。
“轰!”
“哗!”
“妈的巴子,吹笛子的小子在这儿呀!”
这是门外一溜的冲进十几个怪客,这些人原是刚进平定镇,是想进这“长城饭店”吃一顿酒的,忽听得笛声自饭店内传出来,这伙人冲进来了。
王瘸子站在柜房内同帐房先生看帐目,这些人已奔到屋中央,这些人的身上插着刀,还有各样的兵刃全有,有个伙计还看到四个东洋浪人在其中。
伙计上前,道:“喂,你们干什么的?”
有个灰发老人沉声道:“咱们进关来抓凶手的。”
伙计道:“你们抓什么凶手?”
老者冷冷的指着自己,道:“我乃乌长山,我们的王爷乌拉西被—个吹笛子的家伙杀了,他以为进了关就没事了?咱们找来了。”
伙计道:“找来又怎样,咱们这儿没凶手!”
老人指指楼上,道:“把那个吹笛子的叫出来。”
伙计道:“干什么?”
“啪!”
“哎呀,你打人!”
老者叱道:“再不叫放火烧厂你们这洒楼。”
王瘸子知道有了霍大夫那些人,他胆子也大了:“喂,这儿是有王法的,打人是犯法的。”
哦,两支大扫刀发出“咻”声,“咚”的把个桌子劈两半,这二人不是别人,天池双雄也来了。
天池双雄是大扫刀,再加上关外七友七十恶汉,想也知道他们是进关来玩命了。
王瘸子听着楼上还在吹笛子,不由摇手,道:“好,好,你们稍等,我上去叫那位吹笛子的客人他下来,嗨,天下会吹笛子的人太多了,你们找的也许不是他。”
王掌柜瘸着双腿刚到楼上,他直往中间居中走进去。
他发现,六个人还在高兴呐!他走到苏东二身边,道:“兄弟呀,别再吹笛子了,你吹来一群要命的人呐!”
收起笛子,苏东二道:“要命的?谁?”
王瘸子指着楼下,道:“我数了一下子,一共是十四个,十四人之中就有四个东洋黑武士,奇怪,他们指名要叫吹笛子的下去。”
苏东二笑笑,道:“娘的,找进关内来了。”
珍珠道:“东二,他们来杀你的。”
苏东二道:“别怕,我去会他们。”
霍天行开口了。
他对王瘤子道:“王掌柜,你去对他们说,就说他们找对了,叫他们去郊外紫竹林大家见面。”
王瘸子道:“霍先生,他们人多呀,一个个那副瘟神模样,一刀砍掉我一张大桌子。”
霍天行道:“去吧,我们吃了便去赴约。”
王瘸子走下楼来了。
乌长山吼道:“他人呢?”
王瘸子道:“各位,人,你们找对了,只不过搏杀要有好地方,人家约各位去镇外紫竹林边上,一切的恩恩怨怨就在那儿解决了。”
乌长山道:“紫竹林怎么走?”
王瘸子手指东南方,道:“出了南关往东南,地方好找,因为有一大片紫竹林。”
乌长山道:“咱们刚到此地,还未吃东西,把你们吃的弄上几包,咱们带去。”
“叭!一锭银子砸在桌上,砸了个坑。
王瘸子不卖也不行了。
锅炉上二十笼小笼包子刚停火,有一盆卤了的牛羊猪头皮豆腐干之类,伙计拿了个油纸包,他除了小笼包拿了一大半,卤肉只拿猪头皮与豆腐干再加上十来个卤蛋凑成一大包送到乌长山的面前,道:“爷们,吃的在此!”
乌长山一瞪眼,叱道:“小兔崽子的,你是猪哇!”
伙计一怔,道:“爷不是要吃的吗?”
乌长山火大了,他戟指伙计吼叱道:“妈拉巴子,你欺爷是外来的人呐,砍了你!”
乌长山手上把刀,那一刀小二就没命了,吓的小二猛一退,道:“你老爷爷别发火呀,你吩咐,咱照办,而且是马上照办。”
乌长山把一大包吃的抛在伙计怀中,吼叱道:“快,分开包,分成十四包,爷们每人拿一包,爷们要在马上吃,至于酒,就凑和分几袋,爷们到了地头上自然会喝。”
原来是这样子的,伙计一笑,道:“怎不早说呀,吓我一大跳。”
三个伙计一齐忙,便王瘤子也加入了,王瘤子心中明白,这些人不好惹,一个个都是杀人主,万一一个不小心,他们出刀就开膛了。
刹时间每人包了一包吃的送到每人面前去。
这原本可以打发这批凶神走了,却不料有个大胡子毛汉发火了。
只见这毛汉举着一支钢钩在右手上,他左手平伸着那包吃的道:“妈拉巴子的,你过来!”
谁过去?谁也不敢过去,钢钩举得那么高,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过去。
远远的,王瘸子吃吃笑,道:“爷,又怎么啦?”
大毛汉吼道:“妈的,你叫马大爷吃脏肉呀,我宰了你们!”
王瘸子立刻明白这大毛汉是回子,人家在教的人,送他一包猪头肉,这不是触人霉头!
王瘸子回手一巴掌,打在伙计的头上,叱道:“为什么不问问清楚呀,快去,为这位马大爷换一包。”
伙计无奈的往后跑,匆匆的取来一大块卤牛肉送上:“爷,这是牛肉,还有一张大饼,你吃一顿抵两顿。”
香呐,牛肉就是亮晶晶的香,葱油饼也香,哦,这一下惹得另外的人也跟进了,纷纷抛下手中那一包。
乌长山大吼:“妈拉巴子的,好的留起来,叫爷们吃猪头肉豆干呀,操!”
王瘸子顿脚了,今天看了要倒楣,不由对伙计道:“咱们弄懂了爷们喜欢吃什么,去大盆子全端来,凭各位爷们挑。”
两个伙计公盆抬来,乌长山大吼:“娘的,你们还弄了兔子肉呀!”
十四个恶汉不多言,每人抓了一大块,牛羊兔全完了,王瘸子也不敢叫他们加银子。
王瘸子望着十四骑奔出平定镇,他站在店门口骂大街:“操你娘,吃饱去见阎王。”
苏东二已无心再吃下去了,但霍天行不提走的事,他也不便开口。
霍天行过了半个时辰才找来个伙计,道:“你去一趟紫竹林,告诉那些人,咱们就快去了。”
他还未说完,伙计已摇手,道:“饶了我吧,老爷子,我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要养活呐!”
霍天行笑笑,道:“你还有老母在堂呀,你是个幸福的人,你是不可以去冒险。”
伙计直叫对不起,而于风站起来了。
于风对霍天行道:“老爷子,这种事我专门呀!”
霍天行道:“好,你去,你给我半个时辰去一趟。”
大伙听了全发楞,霍天行却对大伙笑道:“来,咱们还有好多菜未上桌呐!”
就听灶上的锅杓“叭叭”响,一道—道大菜送上来。
于风果然奔去紫竹林了。
这儿地形他最熟,没多久已发现—批人到了紫竹林中在栓马呐!于风自来路上大摇大摆走过去,他冲着乌长山几人,大声道:“苏东二就快来了,他不想占各位便宜,他叫我跑来对各位说,叫各位好生坐地歇一歇,有劲再杀才是真本事。”
乌长山奔上来,道:“你是谁?”
“我是替苏东二跑腿的,我走啦!”
就听乌长山咒骂,道:“他奶奶的,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动什么心眼了!”
回子马占水道:“咱们怕什么,咱们人多,他不是叫咱们歇着吗?留个人守着,余下的养精神。”
四个东洋浪人过来了。
这四个浪人不简单,他们乃是死在长白山客栈的那批东洋浪人的同门师兄,死了那么多人,他四个人非宰了苏东二不可!有个浪人黑武士他大概刚学不久汉语,冲着乌长山直比划,道:“你们睡,我们等。”
乌长山明白,他们想先杀苏东二了。
乌长山只要苏东二死,谁杀也一样。
他点点头,道:“兄弟,大大的好。”
大伙在紫竹林中找地方歇,十二腊月天,霜寒风刺骨,一个个冻得把衣领包住半个头。
于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紫竹林中十四个比虎豹还凶的大汉们彼此在咒骂了。
忽的,又见于风奔来了。
乌长山一看,立刻迎上去,道:“人呢?”
于风道:“是这样的,苏东二他不知吃了什么药,连着上茅坑,他拉稀已经拉了七次了,他叫我对各位说,他死活也会来的,叫各位等,稍等一等。”
乌长山道:“等到什么时候?”
于风道:“等他肚子拉空就赶来了。”
乌长山哈哈大笑,道:“妈拉巴子的,听到爷们找上他,吓出稀屎来了,哈……拉死这王八蛋!”
于风道:“不出半个时辰,他必来,苏东二的脾气我清楚,他说来必定来。”
乌长山道:“那就叫他快点来,妈的。”
寒月夜,月洁如洗,大雪的反映,大地宛如套上一层高贵的银白帷帐。
这时候明月穿窗进,霍天行举杯笑道:“咱们不能到三更吧,来,大家最后一杯。”
全都站起来了,苏东二对霍夭行道:“先生,这最后一杯酒是我们大伙对你的崇敬,多年的培养照顾,多年的心血指导,咱们的感激就全在这杯酒中了。”
霍天行点点头,道:“东二长大了,也会说话了,哈!”
司马如龙不落后,道:“也是我心中想说的,先生。”
那于风已双目落泪了。
于风跑了两趟紫竹林,先稳住乌长山十四人,大伙却在这大吃大喝。
苏东二吃的最多,他拉的什么肚子?霍天行对苏东二,道:“东二呀,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叫关外的这些仇家进关来了,也好,打发了他们,你也可以陪着珍珠回关外她家住些时日,对不对?”
苏东二道:“先生,我心中也是这么想。”
珍珠笑笑,道:“先生真好。”
“哈……”霍天行笑了。
这六个人真的是酒足菜饱精神更好,一个个带着热呼呼的一颗心走出“长城饭店”。
于风早已当先奔去紫竹林了。
于风人尚未到,他已站在一块大石上,吼叫:“喂,来了,来了,来杀人了。”
这是什么鬼话,只不过竹林中一挤站出十四个怒汉来,个个全是面泛青,冻加上气,当然会哆嗦。
果然,山道上有人出现了,当然那是霍天行一行来了,而且珍珠与柳青青也来了。
苏东二原是不要珍珠来冒险的,但他无法拒绝珍珠的坚持。
就如同司马如龙无法拒绝柳青青是一样。此刻,紫竹林边双方站定了。
乌长山冷叱苏东二,道:“你邀了帮手?”
苏东二道:“你怕了?”
有个东洋黑带武士,拨开乌长山,道:“就是他吗?”
乌长山点点头,道:“猪木兄,正是他。”
猪木抽刀子,他抽刀,另外三人也抽刀。
猪木咬牙,道:“王八,可记得长白山客栈吗?你好残酷呀,杀了我那么多好兄弟!”
苏东二道:“不错,我是杀了他们,只不过,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呀,就如同现在一般,你不是找上我了吗?所以我又要提醒你,杀人者小心自己挨刀,这就叫作什么来着‘瓦罐不离井边破’吧!”
猪木咬牙,道:“那么,你就是快要破的瓦罐。”
他只这么一句话,四杷既长又利的弯刀猛往苏东二的身上切过去,真的厉烈极了。”
苏东二就如同个游鱼也似的绕着四条极光在游动,他并未见出刀,甚至也未看到他的刀在什么地方。
苏东二连躲三次,忽的一道极光进射,哦,苏东二知道极光是怎么来的,他毫不迟疑的往右前方的黑带武士撞过去。
当他双足刚站定,身后面传来“咚”的一声响,有个浪人摔在地上了,不动了,只有鲜血在流。
苏东二刚回身,又见一把弯马冲来,真厉害,这东洋浪人尚未到,刀已在左右狂杀七次,但他仍需收刀,便也收进一道冷芒刺在他的胸口上。
“唔……”
苏东二已撂杀两个黑带武士了,只见两个大个子并肩一起,举刀从天空往苏东二冲上来。
苏东二除了腾闪,否则实难躲过这一刀切。
突然,又是一道焰光出现,两个浪人双目急闭间,苏东二贴地而上,他出刀就是肚皮上,等到空中的两把刀杀下来,苏东二已站在一边冷笑了。
于是,又是两声撞击声,活似推金山倒玉柱。
乌长山终于发现突然进射的强光来自珍珠姑娘,他不由大怒,对身边的“天池双雄”一挥手,道:“走,咱们去砍了那个臭丫头。”
三个人全是一色长把扫刀,呼轰着便往珍珠姑娘杀去。
苏东二想拦,不料守在一边的关外七友发动了。
这七个人各自有各人的兵刃,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这关外七友曾与百里和尚有交情,也曾追苏东二朱全到子古北口附近,却被苏东二杀败而逃,如今忍不下一口怨气,便应乌长山之邀进关来了。
关外七友围上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天黑,他们把司马如龙当成了于风。
于风与柳青青二人反而到了外围。
他二人已闪到了霍天行与珍珠二人附近了。
见乌长山三人动起扫刀砍向珍珠,他二人急急的要出手,但霍天行出手了。
只见霍天行抖手双掌拍出,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掀起狂风激旋,随之就见他错身在乌长山身侧,而乌长山的扫刀已落在霍夭行的手中了。
着起来那只是一招“童子拜观音”,但在接触的刹那间又变成“野猴偷桃”。
乌长山莫明其妙的失了兵刃,手腕还在痛。
而霍天行并不用扫刀,他双掌又拍向两把扫刀,就听一声冷哼:“撒手!”
“噢!”果然听话,天池双雄变拘熊,立刻抖着空手往外疾闪。
于风迎过来的时候就是霍天行得手之际,他突然出刀,柳青青也出刀。
二人的刀够厉害,他二人全是拦腰斩,那乌长山就跌在天池双雄的身前。
太快的,他们是怎么死的也没弄清楚,但乌长山心中明白,他遇上了江湖异人了。
穿棱在紫竹林中搏杀,这儿地势对苏东二与司马如龙而言,太熟悉了。
几个人穿棱在竹林中相互追杀着,而霍天行与珍珠,于风与柳青青四人全守在竹林外面。
于风对霍天行,道:“先生,我追去。”
霍天行道:“不必了,只是时间而已。”
柳青青急的直瞪眼,道:“霍伯伯,我不放心呐!”
霍天行道:“青青,我把他们邀在这儿,便是要一网打尽他们,江湖再不容这些恶人横行。”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哗啦”之声传过来,而且还是—只一两声,有几处还有尖嗥之声。
那当然是死了人的尖吼凄叫,听仔细,并非是苏东二或司马如龙声音。
竹林中又有几声凄叫,然后归于沉寂了。
时间在告诉人们,杀戳已经结束了,大地又恢复了平静,大地本来是平静的,无波的,但人们会制造混乱,因为江湖上太多的人打算在混乱中得到些什么。
柳青青忍不住的大叫:“如龙哥!”
珍珠也急了:“先生,怎不见他们出来?”
霍天行道:“会的,他们就快出来了。”
于风道:“先生,我进去瞧瞧。”
“不,太危险了,一地的埋伏。”
于风笑了:“先生,我明白了,苏兄弟与司马兄弟二人曾以此法搏杀过狼群,那一回一共三十多头野狼就没一个逃出竹林外的,他们……”
哦,就在这时候,紫竹林中两个人满身是血的臂挽着臂大喘气的走出紫竹林外来了。
两个人只走了三几丈便又跌坐在地上了。
柳青青与珍珠奔上去,二人吃一惊,分不出那一个是自己的丈夫,直到苏东二把满面的鲜血抹去,珍珠才扑上去抱住苏东二,道:“你受伤了?”
柳青青也叫道:“如龙呀,你伤在那儿?”
司马如龙与苏东二相继的大笑了。
霍天行对于风,道:“快去找人挖个大坑,这些人被竹子穿过肚子,死的很惨,每人裹一匹白布下葬。”
原来这紫竹林中。霍天行运用五行相克参以八卦布了个不轻易看得出来的竹阵,每一个转弯处便种了一种十分尖锐的箭竹,再在地上设下小坑,把竹削尖弯在小坑中,等着不知的人扑过去,这箭竹弹射而起,那人只要腾在空中,必免不了被利竹穿腹,因为这种并非一根竹子,而是五七根合在一起,天大的本事也难躲过去。
苏东二与司马如龙大部份的时间就在贴地设伏,才未见他们动刀杀敌。
现在,霍天行对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道:“你们回去‘长城饭店’吧,那儿有你们住的地方,‘紫竹逸园’尚未建好,就先委屈你们了。”
他说完飘然而去,消失在夜色迷朦的山林中了,想是他回去他的炼丹石洞中去了。
司马如龙道:“青青,咱们走吧!”
但柳青青却发觉珍珠未走,她去拉珍珠,道:“妹子,咱们走吧!”
珍珠摇摇头,道:“青青姐,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陪东二哥。”
司马如龙笑了,他对柳青青,道:“咱们走吧,他二人还要有折腾的。”
苏东二与珍珠是不会在这死人垒垒中穷折腾什么的,他们甚至不再拥吻在一起。
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些人生之多不易呀,他们的父母那么辛苦的把他们拉扯大,却就这么的死在外乡,那真是有失天和的事呀!于是,苏东二取出他的笛子吹起来了。
苏东二吹的“血魂曲”,那婉转而又凄惨的笛声划破了长空,传入无垠的远方,便附近的狼群也狂嗥起来了。
是的,太残酷了,便珍珠姑娘也依偎在苏东二的身边拭泪了。
她忍不住的道:“可怜呐,我只以为湖中死的大量蛤才悲惨,想着这么多人的被杀,死了的人与死了的蛤有什么不同啊!”
苏东二一直吹了一个更次,他才抹去面上的泪站起来了,他扫双目看向十几个工人,他们是在于风的指挥下,把死了的那十四个关外来客匆匆的埋掉。
苏东二扶着珍珠,道:“咱们走吧,天寒地冻害你受这冰霜之苦,我心难安啊!”
珍珠道:“东二哥,跟你一起我不会冷的,东二哥,人们为什么要相互杀戮呀!”
苏东二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争一口气吗?”
珍珠沉默了。
司马如龙与柳青青小两口很快的回转开封去了,如今东厂番子已除,朝庭行政又上轨道,那种极其恐怖的滥捕滥杀人的景象不复再有发生了,当然,这就是天下太平。
司马如龙也向霍先生说过,他会赶回来,大家一齐奔上泰山望日坪去,那一场黑白对决,他是少不了的。
霍天行并不打算再惊动江湖上什么人,如果他要邀帮手,他自信可以邀上十几二十个,例如五台山的万愚和尚,甚至已住在北京的朱全,还有那三山五岳老友们。
然而,霍天行不打算再请别人助阵,想着当年那一套,出面的人并非是他们十大高手,而是“猴仙”吕太白,大家以为君子之斗,但尚未开战,一个个已变得晕头转向的几个打转便死了。
霍天行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发生,所幸他有防备中毒丹,他急忙吃了一大把拔腿便走。
霍天行思想这件事,十年了。
吕太白这批人为东厂利用,十年来干下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直到这两年,他们还暗中对付四王爷于淮阳,二王爷于秦中,而霍天行用尽力气才保住了三王朱英一家。
虽然,苏东二与珍珠也有很舒适的套房在平定镇上的“长城饭店”,但他二人宁愿住在大山里。
苏东二也不去娘子关他常的“黄土客栈”,他带着珍珠游山玩水,他吹笛子,珍珠就依偎在他身边像个小绵羊似的,快乐的微微笑。
苏东二有个好处,他从不问珍珠的家世,也不问那位老太太为什么那么大的本事?苏东二只要看到珍珠在他的身边就好了,他又何必去知道别的事情?现在,他扶着珍珠走到一个山谷中,只见谷中山羊成群,点缀得山谷中更加的白色一片,就在那雪景中,羊儿仍然拨雪觅草。
苏东二把披在身上的披风铺在石头上,他与珍珠二人坐在上面。
苏东二吹起笛子来了。
“云裳仙子啊!为我起舞又歌唱,唱出这美丽的山河永远在,唱出人间祥和春常在,我爱大地上每一样可爱的东西,我更爱我一起的美娇娘!”
没有歌声,但苏东二的笛声就已表达出快乐的生活了,人呐,谁能天天过着这种充满温馨的日子?当然有,那是神仙,只有神仙才无忧!
苏东二就以为他日子似神仙,至于年三十正午的搏斗,那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
笛声划破晴空,先是附近树枝上黑呼呼的落了一群乌鸦,乌鸦是鸟中最聒躁的鸟,而且它那粗哑而又低沉的叫声,总是令人听了不自在……然而这上面的乌鸦就没有一支聒躁的,甚至落下来的时候也是轻悄悄的。
然后,那大批的羊也慢慢的过来了。
群羊也不吃草了,它们慢慢的围上苏东二与珍珠二人,有些挤挤蹭蹭的。
谁说动物不会听音乐,不是有人说牛听了音乐以后牛奶产的多吗?这也许对苏东二是一项鼓舞,令他吹得更起劲了。
珍珠几次抚掌大笑,久了,便也忍不住的翩翩起舞了。
苏东二在镜泊湖的时候,就曾做过一个梦,他梦见那老太太对他说珍珠是个舞者,此时看来,珍珠舞的十分美,一个舞者把美能以舞诠释出来,这人就是舞者高手。
苏东二吹的更加好听,只要不见血腥,他的笛声就美。
这二人一个吹,一个舞,却也忘了附近的一切了。
附近的羊在跳,乌鸦却静得一动也不动了。
忽然,苏东二叫珍珠别舞了。
珍珠道:“天太冷了,为什么脱衣裳?”
“脱吧,我叫你看一件怪事。”
珍珠笑道:“你说怪事,必然稀奇!”她果然脱了苏东二的外衣留下薄薄内衣。
苏东二道:“我不要任何衣衫,请为我全部脱掉!”
珍珠道:“你会着凉的呀!”
苏东二自己脱,而且把腰带也解了,把裤腰也往下松去半尺,露出关元以上的赤膊!珍珠道:“你……会冷的……”
苏东二道:“我可以叫我的珍珠瞧瞧,我身上有一块青紫肉块,这肉块会在我体内移走,珍珠呀,你可以用手去摸,你用手指引他,你指到什么地方,那紫块就会在那里,而且这紫块可比钢铁!”
“真的呀!”
苏东二不开口了,他吹起笛子来了。
他吹的是“战刀曲”,此曲一吹之下,还未吹一半,哦,树上的乌鸦飞上了天,地上的羊群也四散奔逃了。
苏东二与珍珠并不注意这些,珍珠伸手摸在苏东二的前额上,哦,立刻出现一块硬硬的紫块,那紫块足有巴掌那么大小,果然,在珍珠的好奇心之下,她的手掌楼住那紫块在苏东二的身上移动着。
珍珠见苏东二吹的更加起劲了,珍珠喜笑着把她的嫩手在苏东二的背移向胸前,她按住子那块紫块来来回回的移动,她吃吃的笑了。
苏东二渐渐的收起笛子,他双肩耸动,喘着气就是那块紫块渐渐的消散了,直也看不到了。
珍珠立刻抱紧了苏东二,两个人笑成一团了。
笑着,珍珠对苏东二道:“东二呀,我也令你惊奇,你可不能随便对人言呐!”
苏东二道:“当然,我们已是你我难分的夫妻了,夫妻之何的事,不足为外人道问!”
“你看我的手掌中。”
“那是一颗硕大的珍珠,又圆又亮的珍珠!”
“你拿一拿看看呀!”
苏东二果然伸手去拿,他却拿了个空,大明珠并不在她的掌中,而入了她的体内去了。
苏东二吃一惊,他手指着正自缓缓移动的明珠,道:“也会移动呀,太奇妙了,真的太奇妙了。”
珍珠笑笑道:“我自生下来便吃珍珠,先是吃粉,后再吃整个珠子,有一回有人进贡来,送了一盘明珠,正巧被我吃了一颗,可也吓坏我了,那珠子不化掉,在我体内到处游走,偶尔会发出极强的刺目光芒也!”
苏东二一听之下才明白,原来在珍珠的身上还有这么一粒旷世宝珠,这可得保密小心,万一被恶人知道了,珍珠的性命难保了。
有了这件事,苏东二特别注意珍珠的安全了。
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的时候,司马如龙与苏东二还小不点,十几岁娃儿难成大事,但现在不同了。
当年十大高手可未同人交手便一个个的倒地不起,只逃了一个霍天行,霍天行当然不会重蹈履辙,他失败的那一年就取出他珍藏的两本刀法秘笈传授司马如龙与苏东二二人,他以为有两个足以够了。
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二人果然不令霍天行失望,这几年他二人为霍先生办了许多大事。
虽然没有救两位王爷--二主死于秦中,四王死于淮阳,但他不是全力保护着三王爷一家人,这对霍先生而言,已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霍天行心中最是明白一件事,风浪十年,平静十年,这是江湖定律,如果这一回真能收拾掉这七个魔头,霍先生就稳在他的紫竹逸园八角亭快活十年没问题。
这世上谁不喜欢过安定平静的日子呐!于风奔去泰山观日坪了。
于风是奉了霍天行的命提前三天赶去的,他去的时候未下雪,但他住在山顶庙中才一天,雪又下大了。
山上下雪是成堆,地上下雪一大片,于风只向山上的僧人为他把柴火多加添,有火烤着暖和多子。
有人说泰山小天下,以我看别小看天下了,许多人上一半就下来了,千仞陡崖虽有铁链可拉,那么冷怎么拉,手就僵了,一个不小心下面就是万丈深崖。
只不过有人就不靠崖边铁链、他们登往泰山顶几乎如履平地,就没看到有谁去摸一把那早已斑剥了的铁链条,是的,这些人全是武功一流的高手,别说是铁链,便是没有铁链,他们也早已登上山顶了。
先是,“老超渡”葛红与“河涧阎王”屠夭云,这两人混在一起.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
随之赶上来的却是“猴仙”吕太白与成青玉夫妻二人。
他二人自称夫妻,天下并未有一个人见他们结过婚,只不过吕太白说的妙,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并非地长的一双,那意思就是说他们根本天生一对,是顺天理而结在一起来,如果有人再问,吕太白就不客气的说:“成青玉又不是你大妹子,你算老几?”
“湘西僵尸”桂大雷也来了,桂大雷的后面就是“花蝴蝶”东方水儿。
东方水儿好像憔悴多了,老实说,如果不是这次决定性的一拼,她早溜出关外去会他的和尚情人百里僧了。
最后上来的乃是“黄河怪叟”于不邪,他大喘气,他吃的东西最简单,用荷叶包了几条拷熟了的黄河锦鲤便够了——顶多取下腰上酒袋喝上几口而已。
这时候鹅毛片的大雪落下来了,观日坪的四周摆着石凳子,有两个小童为石凳上的落雪抹拭掉,由愿坐的人坐下来。
有个矮子却提了个火炉走出来了。
这个人的火炉子抱在怀中暖和着,他半拉帽子拉一半,立刻便被人瞧出他来了。
“奶奶的.是你呀,‘神行太保’!”
于风道:“不错,是我于风,各位,你们不会先拿我于风开刀吧!”
桂大雷就火大了:“操,这小子八成要捣蛋!”
于风急忙挥手,道:“王八蛋才会来捣蛋,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一方豪杰,呼风唤雨的枭霸,我于风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各位面前耍花招呀!”
葛红叱道:“你来干什么?”
“传口信呀!”
吕太白曾追过他,就是追不上,吕太白此刻下毒心,他等着问明白于风传话之后,先出手毙了他。
吕太白就堵在于风面前,而手风却站在石崖边,下面可就是万丈深崖。
其实人们就是贱,看日出什么地方也可以看,日出日落天天有,又不是日出以后没有了,偏就跑上泰山顶去看日出,名之曰登高看日出。
其实用点头脑就知道,越是地方低,看的日头越是大,大到好像个大火轮,又何必上那么高看日出!当然,这些人就不是来看日出的,这些人是来玩命的。
吕太白逼着于风快说,于风可就是不即开口,他还吃吃的笑。
就这么熬过半个时辰,山风寒又大,吹的每个人不好受,忽听得一阵笛声传来,只一声便知是苏东二吹的“战刀曲”,七个恶魔立刻抬头四下看。
但他偏什么也看不见,尤其下面山道上,根本不见有什么人前来,山路多处已被雪封了,人们自然不会来游泰山,只有高深武功的人,才会有此登山能耐。
但笛声在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只见“老超渡”葛红拉过屠天云,二人立刻跃在上风位站定。
葛红又要用她的毒手了。
山上有些朦朦的,当然那绝不是雾,是云,薄薄的云悠然而过,带不走观日坪上人们的杀戮之气。
便在这时候,忽然一位白衣姑娘飘然的到了观日坪上,她很美,美得叫人以为是仙女出现了,她那匀称的身段,并不夸张的笑容,带着几许天怜的站着了。
这时候人们才从她的头顶上发现一颗十分亮丽,而又可比日月的大珍珠了。
于是,当先跳出来的乃是“老超渡”葛红。
葛红一见这白衣美人便伸手去抓,她一句话也不说,她更不会施毒,因为她心中明白,只要控制住此女,便也控制了苏东二。
只不过葛红连续抓了七次,她连碰一下对方也没有。
葛红惊讶的道:“好神奇的步法!”
白衣女子并非别人,她当然是珍珠了。
苏东二吹起“战刀曲”的时候,珍珠便悄悄的到了观日坪中来了。
此刻,她也发现屠天云来了,还有那“花蝴蝶”东方水儿正侧着身子一步步的自一块石窝中过来了。
“花蝴蝶”东方水儿左手握着两支蝴蝶飞镖,右手上便是她惯用的锋针刀。
三个魔头把珍珠围在中间了,而珍珠,真奇怪,天下那么大的鹅毛似的雪下着,雪花不落她身上,雪花落在另外三个人的头上身上,很快的已是寸厚而往下落了。
葛红未能抓住珍珠,她对屠天云与东方水儿,道:“原来这美人儿是个会家子呀!”
她尚未动,而珍珠开口了:“你们应该在关外的,只要你们在关外改头换面,没有人会去找你们的。”
葛红吃吃笑道:“女娃家道理一堆,你若想活命,安份的站在一边去,等咱们结束了他了,你跟我去过日子吧!”
珍珠道:“我怎么会同你过日子呀,你只会用毒害人,而我却专门克毒!”
葛红大怒叱道:“原来是你这臭丫头在作怪,老娘下决心先收拾你。”
她说完,厉叱:“上!”
那屠天云当然上,挥刀便杀,模样成裂,半点怜香惜玉也没有,同一时间,“花蝴蝶”东方水儿双镖齐发,一个人和身随镖而上,那光景就是拼命。
三个人对一个如花似玉的珍珠拼命了。
然而,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三个人品字形的杀向珍珠,但珍珠的身法太奇妙了,当她闪出包围之后,就见她双肩微抖,两支蝴蝶镖被她抖落地上,宛似她身上掉了东西似的,她也不在意。
东方水儿在意,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珍珠的身上穿了什么金楼衣之类的宝衣?三人的扑杀是厉裂的,但珍珠的闪跃是神奇的,她闪跃在三人的刀芒中只是甩袖翻播,偶尔她还会轻笑—声,就好像在跳什么舞一般,姿态美妙,神情轻松。
几个照面之后,珍珠边闪边叫,道:“我是不会害人的呀,为什么连我也要杀,我可不管了。”
于是,她举步往山崖边上走去,看上去她是跳崖的,而且她到了崖边果然往崖下就跳,只不过她并未惊叫或狂嗥,狂嗥的乃是“老超渡”葛红与屠天云。
当他们三人看着珍珠跳下悬崖的时候,也是苏东二出刀之时。
苏东二出刀比闪电快多了。
苏东二就在葛红与屠天云走过去看的时候,他自另一方出手,而且是一击而中,杀得这两个魔头抱在一起卧在一滩鲜血中。
雪更大了,刹时淹没了,那滩鲜血,也淹没了老超渡与屠天云二人。
“嘤咛”一声拼力闪,“花蝴蝶”东方水儿往侧躲,但苏东二的身法太快了,他几乎与东方水儿拉满怀,好像东方水儿的退路早被苏东二安排好了似的。
东水方儿的一支蝴蝶镖只扬了一半便扬不起来了。
她张大了嘴巴在叹气,东方水儿是不想死的,她只是发现有便宜占,她是不会放过的。
珍珠的出现,就是“饵”,这也是珍珠自愿的,便是苏东二再是反对,她也决定要做的---她也做到了。
此刻,东方水儿张口溢血,她口中吐出两个字:“百里!”
谁是百里?苏东二知道,那是关外清原禅寺的大和尚,也是东方水儿出关后姘上的男人,虽然是个和尚,又怎样,和尚也是男人,只不过东方水儿临死还冒出这么一句她心中的男人名字,也算情痴!苏东二一举杀了葛红三人,却仍不见“猴仙”吕太白,“秦岭狐仙”成青玉“湘西僵尸”桂大雷与“黄河老怪”于不邪出来,其实,这四个人不敢出来的原因,如同当年一样,怕中了“老超渡”葛虹的“摧命毒瘴”!休以为来是同道人,真要死在葛红手中,她一样把你当成敌人。
有人就这么说过,瘟神之名不是任谁能坑死几个人就可以挂名瘟神的,害一方者是恶人,整个江湖都怕他那才称得上是瘟神,由恶人到瘟神,那还得千锤百炼,一旦炼不好,中途就夭折。
半晌,泰山现日坪上不见动静,放毒的人被杀了,而苏东二与珍珠二人却又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珍珠并未跌落深崖,因为于风在那儿设计个妙处,当珍珠走过去的时候,有一道粗网张着,珍珠就跳入网中,立刻便被拖过去了。
僵持在大雪纷飞中不是办法的,其实说僵持也只不过刹那间,再看地上死的三人,他们的手中各有不同的东西露在雪上面,他们僵硬的身子只把一臂举着。
东方水儿便是举着一支未打出的蝴蝶镖,老超渡的右手半抓,一片片的粉状物在她那人皮手套中点点的被风吹刮着,只有屠天云,他爬在地上已被雪埋。
于是,附近传来大声吼喝:“于不邪,成青玉,桂大雷,咱们齐上,一举杀了这姓苏的!”
桂大雷道:“何不等他们一齐露面之后,再杀!”
吕太白道:“如今只有他一人,时不我予了!”
忽听于不邪厉吼:“霍天行,你出来,别躲在你娘肚子里喝痒水过日子!”
云霄中传来霍天行的声音,道:“老怪呀,你连我的徒儿也难以侍候,需要老夫亲自出手吗?”
谁也看不出发声来自何处?吕太白嘿嘿一笑,道:“霍天行呀,你这伪君子,可恶的小人,你只会躲在暗地里动心计,你怎么不出来?大家面对面的决—死战,那该是多么痛快的事呢!”
桂大雷粗声道:“郎中,你是不是贱呀,不骂你不出来是不?那桂大爷可要开骂了。”
他还真骂:“霍天行,你个王八蛋,东厂的事和你屁事,你却在暗中扯爷们的后腿,操你娘,朱家许你什么好处了?封你个什么官坐呀?”
霍天行却哈哈笑了。
吕太白道:“霍天行,你他娘的也不多用用脑子,你不是狸嘛!二百年的朱家天下也享受够了,也到了改朝换代了吧,咱们暗中使劲,无非弄个什么开国元勋什么的,娘的,全被你小子弄砸了,咱们大伙还怎么混下去?”
霍天行道:“所以想来个当年的阴谋再使呀?”
吕太白尖声道:“老超渡已死,大家只有硬干了!”
“这姓苏的不怕我的僵尸毒呀!”
原来他们在藉说话那桂大雷在暗中放毒了。
但他再也想不到苏东二早已鼻中放了两粒辟毒珠了。
苏东二却拨开石上的积雪下来。
苏东二又吹起他的“战刀曲”,那笛声起处,就听“黄河怪物”于不邪大吼:“操他娘的那条腿,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这时候他还有兴致吹笛了……”
但不旋踵间,他又骂:“娘的,吹的老子心好烦呐!”
吕太白大叫:“稳住!”
霍天行又道:“怎么样?你们可以出来了吧?尽躲在暗中呼叫、咒骂,能到几时?”
成青玉道:“老猴,出去!”
“猴仙”吕太白叱道:“先见了人再出去!”
桂大雷忍不住了,他狂叫:“喂,老猴,咱们窝在这寒洞中再不出去会冻僵的呀!操!”
霍天行道:“我这儿带有酒,各位怕是不敢留,我也就省了,哈……咕嘟……”
他还传来喝酒声,几个魔头全火了。
苏东二的笛更见嘹亮了。
那真是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在追杀,听的人们脑海之中尽是干戈遍野,死伤垒垒的残忍呐!桂大雷第一个发了狠,他厉吼:“老子宰了你这狗日的东西!”
有—个石块,当石块飞砸向苏东二的刹那间,桂大雷已到了苏东二身边,也可以说他与那块石头几乎同一时间到了苏东二的身边。
苏东二的肩头斜顶,他把飞来的石块生生撞成粉碎,—片碎石中来刀砍向苏东二,但苏东二的右肩一送又收,桂大雷的一张僵尸面更僵了,他的全身也僵了。
“轰”的一声倒在苏东二的身侧。
桂大雷间往侧着,他只能看到那个浑圆的雪柱,满天的雪花更密了。
桂大雷的大石板砸的力道何止千斤,但他的石板却撞上苏东二的肩头上,他的气功也正游走他的肩头上,于是石碎了。
于是,苏东二又在吹起他的笛子了。
他仍然吹着“战刀曲”。
“战刀曲”是激发人的,当然是激发苏东二,“战刀曲”却令敌人心神不安。
现在,吕太白开口了。
“老怪呀,你不是以口口声声再同霍天行比个高下吗?那么,你何不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痛快的决一死战?”
“黄河老怪”道:“会的,我等这一天太久了,我甚至弄上十多条五斤重一条的肥鲤等姓霍的上门,娘的苦等不着,总以为他躲在女人裤裆里去了呐!”
“哈……”
这笑声可不是别人的,这笑声乃是霍天行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苏东二发觉死在他刀下的桂大雷全身紫黑,那显然是中了剧毒的征兆,那么毒来自何方?就在他吃惊中,“黄河老怪”站出来了,一撮枯草上还有许多雪,谁会相信他会躲在草根下面?“黄河老怪”并不走近苏东二,他取出那个长布袋,只一抖间,便是一支钓竿。
别的钓竿是鱼钩,他的钓竿是铜棍,那根天蚕粗绳上一溜的挂了十字钢钩十二个,那模样中上一家伙实在不好受,更阴的乃是他的钓竿尾却是一把十分尖锐的刀,如遇上近距离,他的刀是神刀鬼没的。
“黄河钓叟”这支鱼竿,远攻进取数真十年无往不利,他此刻便把鱼竿抖开来了。
“霍天行,老夫于不邪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与你决一死战,出来,看在江湖十年的恩怨份上,出来吧……出……”
于不邪忽然有些不自在了,而且他的面色也在变,变得泛青色。
他甚至一手打抓喉咙,这是什么原因?他那模样渐渐的变得怕人了。
但苏东二并未动,苏东二仍然生动的吹着他的笛子。
“黄河老怪”拼命大叫:“快出来,霍天行,老夫只求看你一面。”
霍天行道:“你不配!”
于不邪道:“好阴毒的家伙,原来你也用毒呀!”
“错了,老夫一生只为人解毒,老夫从不用毒!”
于不邪道:“可是这毒……这毒……”
“轰”的一声于不邪倒下去了,而且面色渐黑吐着白沫,那任何人一看便知道他中了毒。
既然有毒,就得防备,成青玉堵住双鼻孔走出来了。
原来这七个魔头有会伪装,他们分别伪装之后藏在附近在山石缝中,附了干草之外,大雪也助了他们。
于风就在高峰上没看见七个魔头是怎么藏在什么地方?他仍然在看,居高临下他当然见的清楚,只不过敌人藏身之处未稍动,他永远也看不到。
成青玉走近于不邪身边看了一眼.再看看苏东二在吹笛子,不由吃吃一笑,道:“他死了!”
苏东二仍然在吹笛子,他浑然不觉的样子。
成青玉又上前踢了一下于不邪,又道:“僵了!”
但苏东二仍然古井不波,他吹的更加起劲了。
成青玉道:“你一人吹笛子太无聊了,这么办,我为你跳舞吧,音乐如果没有舞,就好像吃馍馍不喝稀饭,多干躁无味呀!”
苏东二吹第二遍“战刀曲”,他的面颊末红,在这大雪天,他不冒汗珠子。
他的石头好像是个尖而扁的,石头已被大雪封得像个白色的坟墓。
但苏东二的神情是愉快的。
苏东二的后面是个草窝,那儿也早已履满了积雪,一大片积雪相距不到两丈远。
“猴仙”吕太白未出现,他的人还在附近呼叫着:“霍天行,你总不能不露个面吧,有许多话,双方总得在这高山之上唱明白,什么样的怨与仇,也有个交待吧?”
霍天行哈哈一笑,道:“不必了,阎王的生死薄上记载的最清楚,那儿才是分是非的最佳所在,上刀山下油锅阳间不多见,阎王殿中在等着,猴子,你还等什么?”
没有声音了。
没有声音才最紧张,但紧张中还有极其轻松一面,只见那成青玉已跳的敞开了怀,一双比云差不多一样的白,尽在她那舞动中若隐若现,跳到要紧处,她还双手托着奶子要往苏东二的面上碰了。
她是全部本事用出来了。
就在这时,高处的于风忽的大声吼叫:“小心后面!”
只这么一声吼,只见雪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是的,“猴仙”吕太白自雪中移到了苏东二的身后,当他突然自雪中窜出来的时候,便也撤出一道冷焰扎向坐着的苏东二。
苏东二的前面有一个跳艳舞的成青玉,她也在此刻出刀了,两个人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一个前杀,一个后刺,双管齐下,这是取苏东二的命了。
猛古丁,苏东二来了个“老祖面壁”,他的身子自他坐的地方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移。
“噌……”
“杀……”
“哎唷……噢……”
这些声音几乎是连续发生的,等到前后两个敌人双手捂紧了肚皮倒下去的时候,才看清楚那地方并非苏东二一个人……司马如龙也在,司马如龙是躲藏在苏东二的那块半立的石下方,那地方有个大洞,石头就在洞口,当苏东二一个旋身甫起,司马如龙使一刀尖扎入成青玉的肚子里面了。
而在同时间,也正是苏东二一刀切过吕太白脖子的时候,这真是太好的安排了。
于是,霍天行出现了。
霍天行人在一个坑中,他四面堵上石板,使他说出的话四方都传可却投不到他的地方。
霍天行未叫柳青青出去,大侠柳文堂就是这么一个女儿了,霍天行把她视为自己的女儿。
而珍珠,这时候又走过来了。
她拨去地上的积雪,愉快的坐在苏东二身边。
她只对霍天行、司马如龙、于风、柳青青挥挥手。
霍天行甩袖杨长而去。
柳青青几人便跟在他的后面,因为他明白,苏东二如果就此离去,他是痛苦的。
听……
苏东二又在吹起他的笛子了。
那血魂曲啊!曲中的哀伤,带着多少的悲处与凄沧,天下的父母啊,你们花的心血到头来真成了泡影,你们的伤心,天地也会同哭呀!
苏东二的战刀曲,一共吹了七次,当他发觉珍珠在拭泪的时候,他不再吹了。
往雪峰下走着,冒雪前进,苏东二对珍珠道:“我希望以后再也不吹这种‘天怒人怨’的曲子,我要吹你喜欢听的曲子,我知道你很会跳舞。”
珍珠好可爱,她偷看苏东二,道:“只有你的笛声,才会令我有舞兴,我只为你而舞!”
“哈……”
“嘻……”
霍天行走在山道上直到寻到他们来时骑的马匹。
霍天行自从多年前十大高手会泰山之后,他就下了个决心,那就是十年后的今天,他成功了。
当年他没有成功,那是因为十大高手死九人,也许是天意,才会有此十年浩势,而东厂番子们也嚣张十年。
这也许就是天意!当他们策马过了黄河,霍天行就勒马停住了。
霍天行似乎安排好了一切似的,他取出两张大银票对柳青青道:“正是将门出虎子,侠义出英雄,你同你爹一样是值得人们尊敬的人,柳文堂大侠灵前,为我上一柱清香,我老朋友把家安顿好以后登门再拜!”
柳青青落泪了,两张银票没有看便塞入怀中了。
霍天行与于风二人并马首目送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二人策马而去,霍天行道:“司马如龙长大了!”
于风道:“司马如龙早就长大了!”
霍天行道:“过去,司马如龙见了女人会面红的……哈……”
苏东二不提回去,珍珠是不会回去的,天寒她不叫冷,她还把披衣为苏东二披上。
苏东二看着美丽的珍珠,他笑了。
这时候他走向另一山道上,他不再吹血魂曲了。
苏东二吹的是“平安曲”,那曲子的意思是天下已太平,今年五谷丰收了,路上的人有笑声,和风送来花香,鱼儿哟,鸟儿哟,人间好美哟……
珍珠听的哈哈笑,她紧抱着苏东二,低泣了。
苏东二的笛声是要珍珠快乐的,她为什么会哭了?苏东二吃一惊,立刻不吹了,他收起笛子,道:“我的珍珠啊,你为什么哭了?为什么?”
珍珠道:“我是我爹娘的最宠爱的女儿,他们宠我,爱我,也用最好的东西养育我,可是我却愿离了他们,东二哥,我唯一的理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
苏东二道:“谁定的?珍珠,规定这一条款的家伙必是个男人,他若是个女人就不会这么规定了。”
珍珠还是一笑,但苏东二忽然睁大了眼睛,道:“珍珠,你不是在打算回关外吧?”
珍珠道:“那么,你也是个自私的男人了。”
“哈……”
苏东二笑的十分愉快,也坦然,笑着,他对珍珠重重的道:“在关内,我除了霍先生以外,可以说并无什么亲人,我更相信天下不会再乱了,珍珠,容我同你回镜泊湖去吧!让我们永远生活在那里,直到天老地荒!”
珍珠笑了。
“东二哥,你会吹那么多的笛曲,你会唱词吗?”
苏东二在马上大笑,道:“南宋大词人辛弃疾的什么词?”
珍珠道:“尽管悲怆,但范烟桥词我喜欢。”
她伸手拉过苏东二的手,又道:“你若不会唱,我唱给你听!”
“范烟桥的词我也会”两个并马不约而同的唱起来。
“红道翠帐锦云中,人间莺凤御炉香,飘渺随风今霄花月多美好,春气益人间。”
苏东二又唱:“愿似这金钗彩凤,双翅交飞在睛空,愿似这玲珑钿盒,百岁同心情义浓!”
珍珠愉快的接唱:“看双星一年一度重逢,似这般天长地久,愿彼此恩爱相同!”
苏东二哈哈一笑唱道:“栉风沫雨尽力耕种,要麦熟高梁高大肥,有饭大家吃,民生第一功!”
珍珠高兴的唱道:“焚膏继尽力纺织,要成布帛夺天功,有衣大家穿,民生第一功!”
一声哈哈笑,两个人合唱了。
“一年容易又秋风,屈指佳期久过,渡银河又梦到巫峰……”
他细声细气的道:“我好想你呀!”
随之女的接唱:“你别来无恙,依旧意气如虹,奔走江湖,雨雨风风,恨山高长城如隔关山重重,不能朝夕相共,只有灵犀一点通!”
苏东二这些天的怀念,不由接道:“你韶华永驻,依旧玉貌花容,湖衅辛苦,雨雨风风,恨关高路远如隔关塞重重,不能欢乐与共,只有灵犀一点通!”
两个人忍不住的双臂在马上互拉,又唱过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良霄苦恨话偏浓,不要会少离多.但愿天长地久,人间美满到永远……”
两个人唱完这一词,哦,还有眼泪流出来了。
那当然是高兴至极的眼泪。
当然原词多少有所更改,因为那才会配合二人的时宜与情形。
真叫人吓一跳,因为前面站住个于风,他双手叉腰,苏东二看的“哎呀”一声,因为于风这样定是霍先生有任务了,这时候有任务是煞风景的。
“霍先生又找我?”
“等你好久了。”
苏东二看看珍珠,而珍珠微笑。
于风又道:“这是任务,你拿去自己看吧!”
苏东二心中像塞了个石头,他接过来拆开信笺看,只见上面写着:“每年回来一次看看我这老人,一万两银子在镜泊湖畔盖上小小四合院,再盖上一座笛亭,最后也要回来时带着小孙子--大伯天行!”
苏东二看过信笺,他交在珍珠手中,仰天大笑起来。
他也笑出泪水来了。
“先生,东二绝不负你老人家.保重了!”
于风道:“司马如龙也叫我祝福你,东二兄弟,你要常常回来看看咱们呀!”
苏东二还能说什么?他重重的拍拍于风的臂,立刻与珍珠上马走了。
人说:生离死别,那得看双方交情,你纯说他们的交情不够吗?唉,只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筵席呀!只不过半年吧,镜泊湖畔果然建起一座四合院,很精致的四合院,有个小亭子就建在一个山洞口。
有家乡人也会常去听人吹笛子,于是,渔人们又天天满载而归了。
你只要看到一只画肪,便会听到那悠扬的笛声,实在好听极了,而珍珠,她从未把苏东二带回她的家中。
苏东二是不会追问的--只要过着快乐的生活,还有什么可以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歇后语:这个故事仍然在东北镜泊湖流传着,一代一代的流传着,不信何妨去听听当地渔民们是怎么对你说的!我没去过镜泊湖,是探乡游子回来说的。
其实这世上的怪事太多了,又何止这一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