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又该在什么时候才重新接受他呢?当然也不能太快,就算为了面子,也得等到
三天以后。萧雪在心里自问自答着,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双颊,希望能让它们多少
宁静一些。
但那几乎没有丝毫效果。很快,她就不得不走回去,趴在床上,抱着枕头,
让自己沉没在无边的幻想之中。
只是,如今,在肉体真实地接触过之后,一个人的游戏已经没有了多少味道。
萧雪草草收了兵,看看歪在床头的手机,又看看烟雨青苍的窗外,不由一阵
气恼。假如昨天妈妈没有特意要求不许关门,自己应该就不用这么期待刘鑫能早
点道歉了。师哥总这么忙,五一假期之后又要连续上十几天班,什么时候才会有
空来讨好自己呢?万一他忘了怎么办?万一他觉得自己不好伺候,生气不理自己,
怎么办?万一他真的跟那个女人有关系,没脸来见自己,怎么办?
不行,得想办法问清楚。萧雪探身抓过手机,想了想,随即拨通了甄琰的号
码。
看到电话是萧雪打来的,甄琰立刻就意识到她必定是要问昨天的事情,心中
暗暗有些欣喜,连忙温言问道:「是小雪啊,找我有事吗?」
「是……有点儿事。师姐这两天有见过刘鑫师哥吗?」
见小雪这么拐弯抹角,甄琰忍不住笑道:「他的行踪你还需要问我?呵呵…
…怎么?闹矛盾了?」
「没……没有。」
萧雪没想到甄琰会如此反应,嗫嚅了一阵,转而娇嗔道:「师姐先回答我的
问题嘛。」
甄琰知道少女脸薄,不宜逗弄过甚,而且说多错多,等到萧雪把她看成刘鑫
的一丘之貉,所有的解劝也就不会有任何效果了。便静了脸,轻描淡写地答道:
「昨天我还见过他呢。不过这回是他求我办事。」
见甄琰语气十分坦然,萧雪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错怪了刘鑫,心中不免有些忐
忑。「师哥还用得着求你办事?什么事啊这么严重?」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些时候总还是女人方便些。」
甄琰略微卖了个关子,不等萧雪追问,先自解说道:「是他内地子公司的一
个女职员,在酒店被人逼奸,千辛万苦才跑了出来找到他。他那里不好收留,叫
我去接那女孩子来我这儿住几天。」
萧雪一边听,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经过,发现一切都若合符节,
找不到什么象样的破绽,只得勉为其难地问道:「有这种事?什么酒店管理这么
差?」
意识到萧雪并没怎么怀疑,甄琰轻松了些,随口编排道:「酒店其实也还可
以。不过……那人是深圳黑社会的烂仔,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拼起命来,酒店
方面大概也惹不起。」
说完这几句话,甄琰已经实在忍俊不住,只得捂住话筒,尽量无声地笑笑,
又清了清嗓子。
「这种混蛋也有啊。哼!叫师哥找人整死他。」
萧雪咬牙切齿地说着,心里却在想:除了告别得匆忙之外,师哥好象并没有
做错什么事,还要不要等他道歉呢?明知道自己生气了,他为什么就不能主动来
讨好一次?这回倒要看看臭师哥到底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放心,你师哥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甄琰意味深长地说完,想着萧雪不可能领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由就有些
遗憾。
又闲扯了几句,感觉萧雪已经基本释然,甄琰便道声再见,放下电话。
得意洋洋和幸灾乐祸一起涌上心头,迫使她不得不又笑出声来。
如果刘鑫真的整垮了萧森,如果萧雪知道了来龙去脉,如果他们两个确实互
相爱慕,如果在霸道的萧森娇蛮的萧雪狡猾的刘鑫之外,软弱的凌尘也能插进一
脚,那可就有好一场大戏可看了。只可惜自己下个星期就要走,虽然是刘鑫之外
唯一知道戏眼的人,却很可能会错过难得一见的高潮……想到这里,甄琰看看自
己的肚子,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还是先顾住自己的好吧。保住学位,顺利去到
美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自己最应关注的大事。
空气渐渐就有些沉闷。
甄琰站起身,走到客厅,轻轻拉开阳台的门。
雨声紧锣密鼓地响着。瀑布般的湿风迎面而来。
甄琰咬牙硬起脖子,裹紧外套,侧身挤了出去,关上门,抬起头。
城市苍茫,涛光浩荡。
就让他们斗吧。斗得越凶,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也就越多。混乱的世界才是
她这种独行者的天堂。萧森应该不会那么快那么容易就倒下。即使是看在小雪的
份儿上,刘鑫也不会把他逼入死地。否则,他也不用费尽心机去讨好小雪,更不
用费尽心思隐藏自己的元凶身份。只要能活下去,萧森就一定会再设法报复。这
戏一时怕还完不了!将来他们要是成了翁婿,岂不是更有看头,也更有搞头了吗?
自己是不是该设法拉萧森一把呢?
甄琰想了好一阵,还是无法拿定主意。只得转身走回来,决定先向刘鑫报个
喜讯,看看反应再做打算。如果能够顺便探听到他将在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
当然更好。
出乎甄琰意料的是:刘鑫并没有对她成功地说服了萧雪表现出多少欣喜。
他是对继续占有萧雪不抱什么希望了,还是早已经十拿九稳根本不需要自己
的帮忙?甄琰犹豫着,问:「你觉得小雪会相信我的解释吗?」
「不相信还能怎样?」
刘鑫满不在乎地答道。
「你不怕她真的生你的气跟你分手?」
「不信任我的话,也只有随她去了。呵呵……」
刘鑫的笑声并不自然。
「看来你并不怎么喜欢小雪。嘻嘻……」
「喜欢又如何?女人还不都一样。当然,你是例外。」
刘鑫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哀伤,随口打趣着。
就让她这么生气离开也好,免得夹在自己跟萧森之间,左右为难。自己可不
止左右为难,而是左中右为难呢。这个混蛋的萧森,年纪算起来也一大把了,怎
么还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刘鑫越想越觉郁闷,转动座椅对住窗外,看着风
雨飘摇的中心区工地,不由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甄琰却突然语重心长起来。「刘鑫,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怕弄倒萧森之后
没办法和她相处下去?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收回我的请求。学位的事再另外想办
法好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刘鑫连忙定定神,笑道:「没那么复杂。萧森和小
雪完全可以分开处理。但我确实没时间没精力讨好小女孩。当妹妹倒还好办,当
情人么……呵呵……」
甄琰顿了顿,陪笑道:「那好吧。我的事就麻烦你了。」
「你放心。我这两天决定之后会先通知你一声。即使不搞倒萧森,我也会想
别的办法帮你保住学位的。」
「谢谢师兄。真的!」
「难道以前都是假的?」
「以前也真。不过从没这么真过。嘻嘻……」
「你不错。总算我没看走眼。呵呵……」
放下电话,刘鑫却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是不是只有搞倒萧森一条路了呢?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夜,却还是没能想
出多少头绪。小雪和凌尘总要不时跳进来搅扰,让他无法专注于问题的关键。也
许,只有先彻底摆脱了她们,自己才能全心全意无怨无悔地下手复仇。刘鑫一边
想,一边又抬头看看窗外飘摇的世界,转身拿了钥匙,走出房门。
跟陈琳简单交代了一句,刘鑫下楼开车,冲进惊涛骇浪般的风雨之中。
转上北环大道,一向沉稳的越野路虎竟也微微有些颤抖。
刘鑫放慢车速,却还是觉得不够过瘾,干脆就将车窗开出寸宽的一条缝,听
凭呼啸的风夹着雨点从头上耳边眼前脑后一条条穿过,心里暗暗希望着它们能吹
散带走所有那些细枝末节,让思绪变得更纯粹,更有条理。
山一点点向后蠕动。树一片片滑下路肩。力量十足的雨点,把虚空甩成了一
个个螺旋。
见识过凌尘的凄楚和萧雪的深情之后,刘鑫几乎已经放弃了向萧森复仇的打
算。何况萧森起初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一个职位,一点小钱,根本不值得他放在
眼里。他甚至还曾打算通过驱离罗汉来满足凌尘分隔他们的愿望。但他万万没有
想到的是:萧森和罗汉不仅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狮子张口般提出许多疯狂的要求,
而且还在作践甄琰之外,又想强奸徐晖。他怎么可能继续忍受这样变本加厉肆无
忌惮的萧森?他还没成他的岳父呢!
他必须失去一切经济来源,必须失去一切家庭温暖,必须失去一切威权,必
须失去一切尊严,所有这些,都对他无益,对别人更无益,甚至有害。
也许,这就是命运。刘鑫尽量条分缕析地拆散问题。命运也曾给过萧森机会,
但他既然放弃了,就不再有任何东西阻止得了自己的复仇。凌尘阻止不了,小雪
也阻止不了。能够成功瞒住她们当然好,如若不能,自己也可以设法用间接的方
式来照顾她们未来的生活。也许,离开了萧森,她们反而更容易得到快乐。
放下吧,放下吧。她们并没有好到值得自己如此留恋的程度。刘鑫反复对自
己强调着,忽然竟有些含混,不知道自己留恋的到底是哪一个。哪一个还不都一
样?选择就必然意味着放弃。反正都要放弃,倒还是不做选择的好。
出了北环,刘鑫犹豫了一下,将车开上深南大道。
在睡梦中被小雪吵醒,萧森晃了晃宿醉未醒的脑袋,忍不住叫道:「怎么回
事?不是星期六吗?这么早叫我干什么?」
「今天要补假的啊,老爸——」
萧雪使劲娇嗔着。「你不用上班,我可还要上课呢。」
萧森抬手抹了抹脸,嘟哝了句,「麻烦。」
又再高声喊道。「叫你妈送你吧。我今天不舒服。」
「不要,她开车太慢,还经常怕这怕那的,动不动就踩刹车,烦死了。」
萧雪气鼓鼓地说着,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她当然是故意的。早晨起来知道爸爸昨天又是半夜三点才回家之后,萧雪就
决心要让他睡不安稳。本来啊,台风都过去两天了,刘鑫连电话都没打来过一个,
他们居然一点办法也不帮忙想想,甚至连问都不问,弄得她想求救都出不了口。
更何况,她一向都很讨厌爸爸出去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更加
讨厌。凭什么这些臭男人就可以天天出去应酬,女人却要在家里苦等,等他们回
家,等他们有空,等他们想起女人们的存在?难道他们忘记了,「这世界是女人
创造的,女人也可以将它毁灭」吗?想起昨天在网上偶尔看到的这句话,萧雪冷
笑一声,又拍了拍门。
萧森正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去送女儿,顺便跟她谈谈刘鑫,听门响得急促,突
然就有些恼火,厉声喝道:「那你打[的]去!」
「万一拦不到,迟到了怎么办?」
「那就迟到,或者干脆不要去。」
知道爸爸这一发火,总得有十几二十分钟睡不着,萧雪得意地喷了喷鼻子,
感觉舒畅了些,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重着脚步,「噔噔噔」地跳下楼梯。
肯定又是刘鑫这兔崽子干的好事。惹恼了小雪,连累老子也跟着受气。萧森
摇头苦笑着,想起台风那天晚上小雪就已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里倒并不怎么
担心。这小子还算有一套,不用出面就能安抚得住小雪。这次估计也闹不了多久,
自己还是别多事进去掺和了。反正刘鑫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足见他对小雪的
用心。多半是因为太忙,或者是见小雪太过骄横,故意晾几天刹刹她的锐气罢了。
[未完待续]